金烏西墜,洗三宴罷,賓朋散去,獨裴雪娘家爹徐夫人和二叔父林夫人帶着他三個姐婿到裴雪院中叙話,林璟也跟着一道。
這是洗三認父最後的儀式,或者應該說洗三已經完成了,但“認父”不是,須得今夜林璟宿在父親,也就是裴雪,準确地說,是穿着女裝扮作女人的裴雪屋中,明日再回到林清處,如此方算禮成。
蓋因創生為女子之權,男子要充作女子方可“分享”創生的“成果”,也就是孩子。
這在林璟前世古代,也有近似的習俗,不過不是洗三,而是男子模拟分娩,代替産婦坐月子,學界謂之“産翁制”,由此假定孩子是男子生的。
不乏學者認為産翁制是母系向父系過度的制度,男性藉此竊取生育的權力,從名份上占有女子的後代,将之變為共同的孩子,再往後發展就是封建父系,即孩子明明是母親生的,卻被社會歸屬于父親。
因此也難怪林璟一聽外祖父說裴雪今天的裝扮是扮作女人就心生警惕——實在是前車之鑒猶不遠。倒不是産翁制度發生的年代與她前世生活的時代再時間上不遠,主要她正好是相關專業的,而且她本人還是父系父權社會重男輕女的受害者,很難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最關鍵的是,産翁制也是“生子三日,以子授婿”,而如今也恰是三日,林璟的警鐘想不響都難。
萬幸雖說表面相似,實質上卻完全不同,以大雍的生産力條件,也不會有走偏路的一天,不過這就是後話了,如今的林璟尚且不知。倒也無妨,橫豎對于嬰兒而言,她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吃奶、多多睡覺、快快長大……心中的危機感還有助于她努力讀書發奮上進,實在算不得壞事。
如若不然,以林璟前世的習性——永遠卡着ddl超常完成,也就意味着如果沒有到時限,更甚者沒有時間限制,她是真的會什麼都不幹……觸底反彈厲害,但要等她觸底反彈的那一日還不知要多久才“到底”。
裴雪打小養在徐夫人膝下,嫁的又是林夫人的侄子,與三個姐姐中最小的三姐裴霁都差了足有八九歲,最晚進門的三姐婿何氏都可以拖大自稱一句看着他長大的,如今見她過得好,裴家倒是上下歡喜,徐夫人更是摟着他直說“我兒好運道”,三個姐婿并林夫人——林清是他親侄子不假,裴雪也是他看着長大的,也是連聲附和。
林璟初還覺得有趣——在成為鐵血女主無CP愛好者,主要是被催婚催煩了,看到談戀愛的,哪怕是紙片人都應激之前,她可是地道的“博覽群書”,宅鬥文風靡一時,自然也是看過的,看現場版可比文字版有趣,也比演得真實,而且性别換了沒有代入感,看戲看得更是舒心順意。
不過這樣的戲看久了也覺得沒意思,遠不如坐月子頭天就開始讀書還給林璟念,美其名曰“熏陶”的親娘處好玩——起碼對比兩個世界三百千四書五經的異同還是很有意思的。
本質上林璟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不然前世也不會是另辟蹊徑遠走高飛眼不見為淨,而是留在冉家鬥到底了——雖然不是什麼大富豪,但樓還是有十幾棟的,自己得多少不要緊,不能叫某些人多占了才是真……
所幸在大雍,她也不必在意。
“我們隽姐兒困了是不是?”林夫人眼尖地看到林璟無聊到打哈欠,雖然自動認定是她困了,不過林璟的目的也達到了,裴雪揚聲叫馮嬷嬷過來抱她去套間的暖閣裡去睡,同徐夫人等談天的聲音也降低了。
這廂父男郎舅夜話私房事,邊上林璟屈服于生理呼呼大睡,那頭裴娆則帶着兩個兒子一個侄子去看望林清——林清不獨是她男婦和二妹裴嬌的内侄,更是她的得意門生。
不比裴娆已經辭官從教,人本就在姑蘇,裴嬌如今在鄰省為官不便擅離職守,隻夫人林氏帶着兒子裴霖兒婿方氏前來道賀。
裴家以耕讀傳家——雖說外人都贊書香門第,但不耽誤她們自稱耕讀之家,從裴娆到裴霁都是走的科舉入仕清流文官的路子,不過許是裴娆裴嬌占了太多靈氣,“雨”字輩的姊妹三個都天資平平,成績最好的也不過是裴霭的舉人,可她已經兩次會試名落孫山,若是林清今科得中,明歲倒是還能和大姑姐一同進京趕考,裴霖裴霁都是今年下場鄉試,隻是裴霖已是第二次赴鄉試了,裴霁去歲才得中得中秀才,今科不過試水,壓根沒想過一舉能中。
林清實在是個很符合林璟前世成功學刻闆印象中的“成功人士”,精力充沛,永遠進取。
考試不耽誤她生孩子,生孩子才三天也不耽誤她讀書,拉着來參加兒子洗三宴後來看她的嶽母兼師母還有姑姐妹兼師姐妹直接從家長裡短換到科舉考試也是常規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