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小說和現實存在極大的差别，來到新世界不足整月，林璟已将這至理名言吸煙刻肺。

“小妹給大姐道喜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林海人如其名，如海不可鬥量，屬實不太符合林璟前世閱讀理解人物形象題中儒雅溫文傳統儒家士大夫的刻闆印象，到更像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鳳辣子”的派頭。

就她這短短二十多日所見所聞，林海實在是個頗為意氣風發，性子也活泛的年輕女娘——和她這輩子的娘親十分有共同話題。

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就算是同一個人，二十多歲和四十多歲也不大可能全無半點變化，何況四十五歲自稱年将半百的林如海又是科舉不順——前科探花。

隻有前一科的探花，才被叫作“前科探花”，再往前就是具體的“某某科探花”，科舉三年一次，也就是說林海四十二歲才當上探花，考慮到他點為揚州巡鹽禦史的時候有概率還沒有到新一屆殿試，沒有新科，那最多也就是往前推五年。

換言之，林海最早也就是林妹妹出生那年，其本人四十歲的時候——就算古人習慣算虛歲，那也三十後半了，才考中的探花。

參考一下賈雨村赴京趕考和革職的時間，這兩人其實是同榜。這也就說得通為何林如海會請賈雨村為黛玉的西席，之後幫人找關系複職也盡心盡力、無不周到，古人的同年是朝堂上天然的牢靠關系。

雖然老話也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四十歲中進士并不罕見，但是即便從現在算起，也是足有二十來年都蹉跎在科舉上了，怎麼都當不得一字“順”，林璟前世諸多夢女夢媽夢小媽同人中的“少年探花”“賈敏不配”“賈家高攀”……更是無從談起。

實際上，根據林璟這些日子少數不在睡的時候聽得的隻言片語拼湊出來的真相，林海實際上是被賈代善“榜下捉婦”了。

雖說兩家一個公府一個侯門，但是考慮到林海沒有爵位可以繼承，而賈敏的大姐賈赦卻得賜表字“恩侯”——“赦”之一字雖有”寬免罪過”之意，引申為“恩典”未嘗不可，但“恩侯”二字卻不會是賈家自己取的，不然和道德綁架皇帝有什麼區别？所以隻可能是禦賜。

雖然不知為何賈赦最後隻是一等将軍，但那也是世襲的爵位。與之相比，如果科舉不成，林海雖然不至于就直接成了白身，畢竟賈琏賈蓉之徒随便都能捐個五品官，但這樣的人勳貴人家裡一抓一大把，賈代善憑什麼選林海？

不還是為了家族由武轉文，賭的就是林海能高中，所以才會有中了舉人再走禮的要求，要是今科林海沒中，賈代善倒是有可能多等三年，畢竟科舉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賈敏年紀也不大，終究男兒名聲要緊，兩家終究是在議親了。

但若是下一科再不中，林海這個勳貴裡難得的讀書種子含金量無疑将大大下降，既然如此，還未走禮，她堂堂榮國公打定主意悔婚又如何？議親畢竟隻是議親，誰家孩子親事隻看一家的？

不管從哪個角度算起，賈敏都是實打實的下嫁。

又是科舉不順，又是連着喪母喪父喪妻喪子，唯一活下來的女兒也是還沒會吃飯先學會了喝藥，自己身體也就那樣，可以說《紅樓夢》裡的林海是情場職場皆失意，心灰意冷之下，不穩重也難。

但是現在的林海年方弱冠，母父具在，還即将得一門貴親，本人也是青年才俊，家世人才樣樣都好，前途肉眼可見的一片光明，就算她天生性格老成，也很難沒點少年意氣。

“何喜之有？莫非今日張榜我姊妹榜上有名不成？”林清坐月坐得煩悶，見林海來也高興，隻素來是個愛笑鬧得，放下手頭的遊記，開口便是調侃。

其實也知道不可能，家中下人日日向貢院門子打聽，若有消息如何會不告知于她。

“雖不中，亦不遠矣。”林海笑道，“小妹今日過府衙看鴿棚，本月十五日張榜，适阿姐出月，正可與盛事，親見桂榜，又逢阿子滿月，正是雙喜臨門。”也是知道林清的水平斷不可能落榜方如此言，要換個人都擔心人記恨，當然，這也是很不當外人的表現了。

看鴿棚，即向貢院門子打探錄取結果。畢竟放榜之後，正是這些門子上門報喜，捷報等物什隻待大宗師排好榜便要開始準備了，若有動靜，恰是這些不起眼的門子們消息最是靈通。

不出林海所料，林清的确高興——哪個考生不想親自看到自己榜上有名呢？就算總會知道結果，但第一時間在貢院門前看得龍虎榜和在家中候榜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這實在是巧，多謝賢妹記挂。”

可不是記挂嗎？林海估計是一看到告示就來了，不然林家日日遣人往府衙去，林清如何能現在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