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明白現狀,三人依照坎埃爾先前說的,來到了他的府邸參加宴會。
一路上,西奧多留意到,眼前這個城鎮的房子不少都十分嶄新,就連腳下的土地都像是才修整過不久。
來到目的地,守門的侍從沒有檢查他們的身份,似乎這場宴會将對所有人開放。
“我問到了,這個地方叫腓格城,說是城,其實幾個月前還是個窮鄉僻壤,大夥連飯都快吃不起了。”進入府内不久,打聽到消息的莫瓦倫就朝這邊晃過來。
“他們,能夠正常溝通?”西奧多看向那些蒙着一層灰霧的人群。
莫瓦倫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經心地說道:“呵,被保護着長大的雛鳥怎麼會懂,怕是連亡靈都是第一次見吧。”
她無意去科普自己是怎麼從這些意識混沌的亡靈口中套話的,隻是把收集到的信息簡單說了說。
“總之呢,事情就是坎埃爾成為了魔法師,帶着整塊地方一起富起來了。”
“天才二字讓許多有錢的商人派人來到這裡。”莫瓦倫似誇非誇地贊美着,“而這位坎埃爾,在賺到了錢後盡數拿來建設家鄉,幾乎可以說是無私奉獻了。”
“簡直愚蠢。”她最後下了結論。
西奧多對莫瓦倫的思想觀念不感興趣,隻是随着話語打量着周圍的人群,看上去若有所思。
莫瓦倫的描述,和他印象裡的坎埃爾實在不像是一個人……
“嘿,魔女,你的話好像變得很少啊。”沒得到西奧多回應的莫瓦倫又去騷擾起了維安西娅。
西奧多中斷了自己的思考,不善地盯着莫瓦倫。
“沒必要這麼謹慎吧,我們可是有着友好的合作關系啊。”莫瓦倫歎了口氣,用食指勾了勾自己脖子上的項圈,意思不言而喻。
維安西娅沒理會二人的摩擦,突然說了句:“來了。”
什麼?
西奧多依言看去,一位衣冠楚楚的侍者正朝着他們這邊走來。
“幾位客人,我的主人邀請各位一叙。”他以一種非常标準的姿勢朝三人鞠躬行禮,并用手示意幾人上樓。
維安西娅率先行動起來,像是對此早有預料。
盤旋的樓梯仿佛隔開了為數不多的鮮活氣。
踏上二樓的幾人仍然能夠聽到樓下歡鬧的聲響,卻平白添上了幾分不寒而栗,讓人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屬于亡者的世界。
西奧多注意到直到他們被送到目的地——一件普通規格的待客間,随行的侍者都沒發出額外的聲音。
甚至不隻是他,整個第二層,都被某種緊繃和壓抑的氛圍籠罩着。
“歡迎。請坐。”待客廳内,已經換了一身行頭的坎埃爾以主人之姿笑道。
雖然并不明顯,西奧多仍清楚地從面前這人身上感受到一種輕慢——一種源于天才的自傲,他似乎已經習慣于用這種态度為自己增加談判的籌碼。
但很可惜,在場的哪位不是天才呢,就連一直咒罵着天才二字的莫瓦倫都曾是“奇迹的締造者”。坎埃爾的這番作态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諸位不是本地人吧,看着是生面孔。”坎埃爾掃視了一下三人,最後對着維安西娅說道。
維安西娅沒回應。
西奧多知道她并不擅長這種場合,主動和人打起了機鋒:“我們是途經此地的旅人,聽說這裡要開慶功宴,于是過來蹭點時運。”
人與人的交談總是不盡相同,面對坎埃爾,諸如此類的廢話看起來要持續一段時間。
維安西娅忽然突兀地打斷了二人:“你知道你已經死了嗎?”
衆人皆愣住了,還是莫瓦倫先反應過來,立馬架起了防禦的姿态:“(髒話)你瘋了!打破亡靈的認知它們會狂暴的!”
西奧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緊接着跟上莫瓦倫的步伐,警惕地戒備着周遭。
本就安靜的二樓鴉雀無聲,唯有維安西娅與坎埃爾對峙着,直到男人重新開口。
“你說……我已經死了?閣下何出此言?”
不知道是不是西奧多的錯覺,坎埃爾身上那層灰白色閃爍了幾下,身形隐約變得扭曲。
他不知道維安西娅的打算,但也知道此時自己唯一需要做的隻有成為她堅實的盾牌,為她的計劃提供可靠的支撐。
緊繃的空氣裡隐隐透着爆炸的引線。
維安西娅動了。
終焉透着刀光,以衆人未能察覺的速度直刺入坎埃爾體内,大半權杖都埋進了那具軀殼之中。
坎埃爾愣怔地低下頭。明明是緻命的傷口,卻沒有流下哪怕一滴血液。
“這就是理由。”
暴力而直接的“解釋”令人咋舌,坎埃爾的身形幾經變換,周圍的空間隐約扭曲形變,發出亡靈的哭嚎。
莫瓦倫嘴裡的咒罵早從剛剛起就沒有停過,她拿出武器,就準備對着四周的虛影先下手為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的大笑讓一切變化得以中止。坎埃爾鼓着掌,笑得眼角都帶上了點點淚光。
“果然,果然是這樣……”先前的輕慢盡數散去,坎埃爾的表情變得更加真實了起來,“你們是生者。從見到你們的第一眼起,我就有這樣的預感。”
“……”西奧多和莫瓦倫對視了一眼。
[亡靈能夠出現自我意識嗎?]
[聞所未聞。]
二人在眼神交流中看出了彼此的驚駭。
“不隻是你,這一整座城市,都慘死于某個人手中。”維安西娅不理會坎埃爾的反應,自顧自把想說的說完。
“你是說……這怎麼會?是誰做了這種事?”維安西娅看到坎埃爾露出了吃驚與哀痛的表情,像是發自真心。
恰好此時有人叩響房門。
坎埃爾歉然一笑:“如果不是要事他們應當不會這時候打擾我才是,失陪一下。”
直到坎埃爾離開房間與侍者開始交談,西奧多兩人才湊上前來。
“你在搞什麼?什麼時候發現的有人盯梢?”這是莫瓦倫在說話。
對她,維安西娅連個眼神都欠奉,解釋時面朝西奧多:“抱歉,沒來得及提前和你說。”
“在街上時他好幾次暗中朝我們這邊打量,從那時起就有所猜測了。”
西奧多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切,皺眉道:“從未聽說過亡靈會發現自己已經死去這種事,這個人……”
維安西娅卻隻是搖頭:“你的關注點錯了,西奧多。”
“他是什麼,怎麼發現的事實都不重要。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定他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坎埃爾’。”
“說的倒是簡單。”莫瓦倫雙手環抱在胸前,“像你剛剛那樣直接問就能得到結果?”
莫瓦倫的挑釁又一次落在了空處。
這一次,是因為坎埃爾回到了這裡。
他的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焦急,語速也較先前快了幾分:“我讓人給諸位準備了住處,還請先在府内休憩幾日。”
說着,坎埃爾又轉向維安西娅:“關于先前的事,我們再找機會談吧。”
語罷,他腳步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