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們還小,一切可以從寬的。”
崔長青道: “我也小。”
燕子反駁,“你這麼高大——”
崔長青毫不臉紅,“你去問問,誰不知道我是整個廣雲山上年歲最小的人。”
燕子氣得直撲棱翅膀,“我娘的二姨的姥姥的三姐的遠房表妹,說它還小的時候你就出現在廣雲山了,你分明就比我們都大,我們得過好些年才能長成你這個體型。”
崔長青扭頭對上她綠豆大的黑眼睛,“那你想怎麼賠償?”
燕子蹦到崔長青另一個肩頭,身形輕巧, “既然你擔心下半年的口糧,那接下來直到明年開春的零食雜嘴,我們負責,山裡邊有什麼,我們就給你帶什麼。”
“拐棗桑葚松子,毛毛蟲大青蟲小肉蟲……”
崔長青沉默片刻,随即面無表情道:
“蟲子就不用給我帶了,你們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們自己留着吃。”
“多吃點。”
它還舍不得把蟲子給崔長青呢!
燕子興奮地在高空飛了幾圈才盤旋着沖下來,落在地上,重新變成那個巴掌大的小人兒,小臉上還沾染着漿果的汁水。
“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也不許吃我們了。”
崔長青望着它,眉頭上挑,“别急,每天的果實總不能帶一顆果子來敷衍我,得有一定的數量。”
計劃被看穿,燕子耷拉着腦袋,“那你要多少?”
“每天上午下午各三兩。”
有點多,燕子皺着小臉,與一群雀鳥叽叽喳喳議論之後,“成交!”
随即四散。
終于将這群搗蛋鬼送走,崔長青擡步走到牆角的朽木旁。
伸手觸碰,生機全無。
崔長青深知,就算這群鳥雀沒來,陣法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她拍拍朽木,釋然道:“我給你續了三年命,你幫我直到明年開春不用親自采摘野果打牙祭,辛苦了。”
說到打牙祭,崔長青肚子适時發出兩聲不滿,該做飯了。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十七年,雖然自幼跟随師尊習過辟谷,不用吃飯,但脾胃運化的水谷之精是人體的後天之本,滋養皮肉腠理,也是修行的一個分支。
更重要的是,對于前世被各色美食包圍了的崔長青來說,嘴裡沒味兒,無異于三魂沒了七魄,是骨子裡的難以忍受和空虛。
她回屋取出一個籃子,薅起衣袖,蹲在金花菜地前,開始采摘。
那群雀鳥化成的人形後的重量與原形差不多,金花菜被踩踏得不算太嚴重,挑挑揀揀還有不少能吃的部分。
起身時,又順手将枝頭殘存的芍藥花瓣摘下放在籃子裡。
泉水被打通了的竹子從山澗中接引而來,在院子裡與石頭碰撞後叮叮咚的響,石上生有青苔,有些滑膩。長青小心踩在上面,将籃子放在水下沖刷,金花菜和粉色芍藥在沉悶的水中愈發鮮豔。
半晌後,提起籃子,也不揉搓,隻抖掉多餘的水。
轉身進入廚房,起鍋燒水,架上竹蒸籠,将金花菜和芍藥放在案闆上切碎,裝進陶盆,加面粉和鹽,攪拌均勻後揉成拳頭大的小團,在熱騰騰的白霧中放在蒸籠裡。
菜團子的香氣穿過門縫,飛出院子,飄到了四五個山頭開外正在睡覺的麋鹿鼻中。
它睜開眼,金色的眸子淨如琉璃,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山腳,抖了抖一身的毛發,輕巧一躍,竟落到了另一個山頭,有虹光伴随着霧氣在它身後若隐若現。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崔長青抽出竈台的柴火埋在底下的草木灰中,将蒸籠打開,把菜團子拿出來盛在盤中。
剛走出廚房,就見籬笆邊多了個長着犄角的十歲小姑娘,正是人形的麋鹿。
麋鹿嗅了嗅鼻子,正要說話時看見院子裡的景象大吃一驚 “崔師妹,你這院子是遭了賊了,怎麼變成這副樣子?”
崔長青将菜團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沒好氣道:“還不是你平時護着的那群搗蛋鬼,昨晚偷吃了我的果子醉了酒,喏,一覺醒來就這樣。”
麋鹿穿過籬笆進入院中,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個菜團子要往嘴裡送,卻燙得她兩個手不停輪換,口中對着崔長青說個不停:
“它們生性單純,隻是循着本能找吃的,抛開這些不提,這件事難道你就沒錯嗎?好端端的,給院子裡種什麼櫻桃樹。”
終于咬上菜團子,她不顧黑臉的崔長青陶醉道:
“你這做飯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我沒開靈智那會可沒吃過這麼香的金花菜,你們人類真會享受。”
麋鹿伸手又要拿,摸了個空。
擡頭一看,崔長青端着盤子,早已站在三步開外,“你身為鎮山之獸,大清早的不去守山,跑到我這裡做什麼?”
“找吃的啊。”
麋鹿理直氣壯,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綠油油的菜團子,她一邊咽着口水一邊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有個凡人闖進廣雲山了。”
“凡人?”
“對,奇怪的是,身上有妖的氣味。”
凡人來到廣雲山?
前所未有。
崔長青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