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面露猶豫,雖仍心存疑慮,卻也不敢貿然違抗,他可是大陳皇帝,隻得微微躬身:“陳帝,可這不合規矩……”
陳予安輕笑一聲,他上前一步,微微壓低聲音,卻又故意讓白卿也能聽清:“在這大齊的地盤,規矩自然是由你們皇帝定,不過嘛,如今兩國交好,朕與文帝商議之事衆多,臨時差遣個人手,也在情理之中,你說是吧?”
白卿心中暗驚,微微垂首:“陳帝所言極是,臣也是奉命行事,還望侍衛大哥通融。”
侍衛見陳予安态度堅決,又想到兩國如今正在商談合作,還是側身讓開:“既然陳帝開口,那便罷了,還望大人速去速回。”
待侍衛走遠,白卿才長舒一口氣,剛要開口詢問,陳予安卻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說:“你這膽子可真不小,敢孤身犯險,若不是我恰好路過,你今日可就麻煩了。”
白卿眉頭微皺:“你為何會在此?莫不是一直在跟蹤我?”
陳予安哈哈一笑,雙手抱胸:“跟蹤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過是偶然路過,順便救你一命,你倒不領情。”
白卿冷哼一聲,緊攥着手中的信件:“不管如何,今日多謝了,這份情,我記下便是。”
陳予安目光落在那信件上,眼神微眯:“你拿到了什麼好東西?不妨與我分享分享,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參詳參詳。”
白卿下意識地将信件往身後藏了藏,道:“不勞陳帝費心,這是大齊内務,與你無關。”
陳予安挑了挑眉,也不惱,隻是悠悠道:“也罷,你且好自為之,不過……”
他頓了頓,靠近白卿,低語道:“你這間諜身子虛成這樣,完成任務後又能活多久?”
白卿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手攥得更緊,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身中劇毒?
他又為間諜一事?
“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你這日漸蒼白的臉色、動辄咳血的模樣,還有那虛弱得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身子,若說沒病,鬼才信。”
陳予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更何況,我曾在大周安插過眼線,知曉一些那邊的事,你身中劇毒這事,雖說隐秘,但也并非無迹可尋。”
白卿咬了咬牙,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陳予安卻輕笑出聲:“與我無關?你如今為大周賣命,可大周給了你什麼?不過是讓你拖着這副殘軀,在這險象環生的大齊宮廷周旋,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覺得,值嗎?”他附到白卿耳邊說:“不如……”
翻了他,自立為王。
後面幾句聲如蚊蟻。
但他還是聽見了。
白卿臉色一白,他冷聲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勞你費心。”
陳予安見狀,隻是悠悠道:“也罷,但願你能得償所願,隻是這大齊宮廷的水,可比你想象的深,你可得小心别溺亡了。”
白卿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把機密托人送到了大周皇帝手中。
這機密就是大齊實際上的軍事實力和戰略部圖。
若是讓他果知道本國的軍事實力有多少,那麼每次作戰敵軍幾乎都可占上風,在軍事方面碾壓。
這機密一旦送出去,無異于讓大齊的軍事崩潰,那麼君墨玉日日夜夜嚴守邊塞也徒勞無功。
沈湘南得知白卿真奪得機密了,問他:“你真舍得?”
白卿說:“為什麼舍不得?”
“我是說你舍得讓大齊子民陷于水火之中嗎?”
倘若邊塞失守,大齊百姓必遭殃。
沈湘南還以為他心系國家,舍不得讓百姓吃苦,可如今他為了保已居然什麼事都幹的出來。
白卿說:“舍得。”
曾經那個在大殿上意氣風發的狀元郎呢?怎變得這般貪生怕死?
沈湘南覺得自己還是看走眼了,道:“你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嗎?”
“我知道。”
很大可能大齊邊塞失守,敵軍攻入,百姓生靈塗炭。
“那你還……”
“那我有什麼辦法?!”白卿突然爆發:“我若不這麼做,大周不會放過我,我這條命早就沒了!”
劇毒入骨,他快死了!
可他不想死。
當初他為了救下君墨玉被大周俘虜,喝下毒藥,但君墨玉卻在他回大齊後還滿心懷疑,打入地牢。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又有誰知道?
那劇毒深入骨髓如萬蟻鑽心的痛,又有誰知道?
白卿道:“你不必在這當好人,你不也是一樣嗎?同為大周間諜,潛伏在皇帝身邊多年,就是為了等有朝一日除掉皇帝嗎?”
沈湘南瞳孔微震,張嘴道:“可我從未想過害百姓啊!”
白卿冷笑一聲:“從未想過害百姓?說得倒輕巧。你我從踏入這間諜之路起,便身不由己,手上沾染的因果,豈是一句沒想過就能推脫幹淨的?”他的眼神淩厲地盯着沈湘南:“你以為你潛伏在君墨玉身邊,就比我高尚多少!”
“我也曾想過做個清正廉潔、心懷天下的好官,可命運卻将我逼到了這一步。昏君強娶,埋沒才郎,國家凋敝,生命哀怨。我這條命,在大周人眼裡如草芥一般,我會死……不完成任務我會死,完成任務我也會死。”
“而君墨玉……他從未真正信任過我,從一開始,就從未有過真心……”
沈湘南看着他瞠紅的眼眶,強忍着胸中快要溢出的鮮血。
他委屈,真的好委屈。
從一開始就覆水難收,談何回頭是岸?
不出數日,大周就向大齊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