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卻毫發無損,繼續橫行霸道,胡作非為!”
“再沒有一個祁公子可以保護我了。祝醫師勸我離開長安,我不願。我想為祁公子報仇。所以我假裝離開,又帶上假的燒傷疤痕改換容貌,換了個身份重新回來讓祝醫師收留了我。”
“祝醫師曾說,祁公子受傷嚴重,應是多人傷害所緻。”
“他們那五個人,在馬車中便曾動手動腳,戲弄于我。我一個個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當時想着自己是要死的了,記下他們來,做鬼也要找他們報仇!”
“後來被祁公子擋了這一災,那我便替祁公子将這仇報了!”
“窦堯臣那混蛋是我卸下疤痕僞裝,以女□□使他支開家丁與我單獨會面,而後趁其不備将其綁起來,斷掉他的子孫根,破壞他的谷道,讓他感受一下被他所害之人的痛苦,讓他慢慢掙紮痛苦流血而亡。他死了以後,我連夜用闆車将他推上了山,本想讓他跪在祁公子的墓前,但是屍體已經硬了,就那麼趴着在那了。”
“窦家全城找窦堯臣,王凜自然也想早一步找到他,來讨好定國公府。我便利用這點,吸引王凜到我布置好的地方。王凜雖也好色,但比窦堯臣心眼多,我便用了迷藥,将其控制住。他的死法和窦堯臣一樣,因為窦堯臣幹的那些壞事,他沒少出主意,這樣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他的屍體是我以運送藥草名義用闆車推進來的,在聖人祠落鎖之前,我帶着那死屍提前藏了進去,第二日院工開門時我趁機跑了出來。”
“趙子申和錢铎兩個人,我分别利用他們的名義将對方約到了典籍樓地下藏書室和明志湖,用了迷藥輔助控制,先殺了他們,再斷根,破壞谷道。”
“沈維翰原本是我要殺的最後一個人,我在他的飯中下了緻幻的烏頭,讓他精神恍惚,産生幻覺,給他傳信恐吓他到以前的齋舍給祁公子忏悔,而後在那齋舍裡殺了他。”
“這就是殺人手法和經過,五個畜生的死,皆我一人所為!”
“祁公子死的那刻,我便也跟着死去了。現在的我早就已經不人不鬼,我才不在意别人什麼看法!我就是要讓他們也嘗嘗這種痛苦!讓他們屈辱地死去!讓他們這些霸淩他人者終被霸淩而死!”
“哈哈哈哈哈哈,隻是可惜還漏了一個。沈維翰快死的時候,曾經清醒了片刻,從他口中,我才知道,當年除了他們五個施害的,還有一個望風的龐雄!這一個沒來得及殺掉,實在是可惜。”說着,花芷目光冷冷射向龐雄。
龐雄哆嗦地摔坐在地上,求饒似地說,“我沒有對祁彥辰行那事,我沒有,我對男的沒有欲望。我隻是,隻是在外面給他們望風。”
他的話更坐實了花芷所說。
“那你不是幫兇嗎?看他人行惡而旁觀,甚至還幫忙的,你還想撇清幹系、獨善其身?”花芷怒斥道。
龐雄似被擊潰了防線,無力地說道,“果然你也是要殺我的。原本窦堯臣、王凜、趙子申、錢铎他們四個人死,我還沒意識到會牽連到我,因為他們四個人經常一起欺男霸女、葷素不忌,開罪的人太多了。直到沈維翰也死了,我才感覺到危險。沈維翰和我一樣,對男的沒興趣,隻是因為他和祁彥辰是室友,那次他被逼着對祁彥辰行事——”
花芷打斷龐雄,“那又怎麼樣?你和沈維翰也不冤,沒有種下惡因,就不會有今日之惡果。”
“可是,可是那祁彥辰是自戕!”龐雄自辯道,“我們,我們最多隻是奸污了他。你殺了我們五個人,還要殺我,這報複也太惡毒了吧!”
花芷冷笑了一聲。“你們做的惡事有多少,你們心裡清楚,沒有暴露出來的無非是畏懼你們的家族勢力,像我這樣無牽無挂敢與你們死拼的,能有幾個?”
龐雄見花芷攀扯其他事情,連忙反駁道,“你胡說!”
“她沒有胡說!”
清亮的女聲響起。衆人紛紛尋找聲音來源,在人群最後,出現了一個清瘦隽秀的少女。她推着康王緩緩往前走。
這少女竟是此刻應在女學之中的林曦月。
站在學子中間的林緻遠看到妹妹突然來這裡,甚為疑惑,同時想到她一閨閣女子,闖入這都是外男的國子學中來,心裡已經升起微微的斥責怒意。
“一年前,你們曾在女學外把我擄進馬車,幸而遇到康王殿下,我方才得救。”林曦月道出這段往事,語氣果決堅定,瘦小的身影仿佛突然爆發出了無盡的勇氣。
突然聽到這話的林緻遠,神情錯愕,旋即攥緊了衣袖中的手。
“本王可以作證。”康王坐在木椅上,悠悠開口。
林曦月接着道,“一個月前,窦堯臣于樊川之上,又一次将我擄進馬車欲劫走。多虧我當時結伴春遊的幾位朋友及時趕回搭救,方才幸免于難。”
“學生可以作證。”夏慕卿走上前行禮道。
“小女子是在女學之中就讀,家世雖不顯赫,卻也是林丞相之幺女。你們對我尚且敢肖想行惡,可想而知,京城之中,曾受你們荼毒的良家子女還會少嗎?!國子學内,受你們欺淩侮辱的學子又怎麼可能隻有祁彥辰一個?”林曦月直視着龐雄,斬釘截鐵道。她的手緊緊抓着康王的椅子,仿佛在汲取勇氣,也仿佛在克制着自己的憤怒。
“沒錯。上月初八,窦堯臣等人攜家丁在這國子學中曾打算擄走學生。學生拼死反抗,後被同窗所救。當時學生為了抵禦迷藥藥性,在左臂上劃的傷現在還可以看到傷痕。”裴逍走到祁青陽身邊,掀袍跪下說道。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裴逍認為隻有暴露出的窦堯臣等人的惡行越多,祁青陽和花芷所受的攻讦、非難和處罰才能稍微輕一些。國子學中受窦堯臣等人欺淩的學子絕對不在少數,她想自己帶頭,看能否引來更多學子申訴。
在利益交錯複雜、關系紛亂的京城之中,這相對幹淨一些的國子學,怕是最合适的伸冤之地了。今日場上人員衆多,不僅有師生,還有府衙之人和院工,消息想必也會很快傳出去。在消息被封鎖之時,窦家等家族想要掩蓋一些東西會很容易。但是一旦消息傳出去,街知巷聞,縱使他們勢力再大,想要堵住悠悠民衆之口那也會難之又難。
“休要胡言!這國子監中豈有學子敢如此大膽行事?雖定國公世子等人已逝,但律法也不容得給其胡亂妄加罪名。”那京兆府尹突然指着裴逍斥責道。
他話音剛落,百裡搖光走到裴逍身邊,也掀起衣袍跪下,說道,“學生可以作證,以百裡世代将門之譽為誓,裴逍所言句句屬實!”
京兆府尹一時語塞,忠國公府他自然得罪不得,更何況百裡搖光還搬出了百裡家族榮譽盟誓。他正不知該如何收場,沒想到又跳出了一個。
“學生姜飒,乃溫國公之孫,先皇後、刑部侍郎姜大人之侄,也願作證。窦堯臣幾個纨绔曾帶家丁擄掠裴逍未果。并且在學子們之間的蹴鞠切磋時,還曾持武器暗中傷人。”姜飒跪到百裡搖光身邊說道,他到底是浸潤在京城裡有了一些時日,對時人看重出身門第的風氣已看得透透的,索性把名号都搬出來用。
台上姜琛見此,瞟了他一眼,無奈地撫了下鼻頭。
“窦堯臣擄掠裴逍一事,學生也親見。”一直沉默着的祁青陽,看了看裴逍和她身邊的百裡搖光、姜飒、夏慕卿,對着台上說道。
“并且,上月十九日騎射旬考結束後,窦堯臣又擄走了學生我,欲行不軌。那日他親口對我說,家兄...家兄曾被其奸污!而且這無恥之徒,竟還想讓我也落得如此下場。好在,蒼天還不至于這麼瞎,讓我被人所救。”
裴逍這才知道,原來祁青陽是這樣得知了祁彥辰的死因。她擡眼看祁青陽,祁青陽朝她淡淡一笑,那笑容極為苦澀。
“你也狀告窦世子?可有人證?又是誰救了你?”那京兆府尹好不容易看到個好拿捏的,語氣不善地問。
“苟大人,學生夏清澤可以作證。窦堯臣抓祁青陽那日我看到了,我想攔阻沒來得及,後來找人打算去救時,見祁青陽已經自己回來了,就沒再追究。”
裴逍幾人都沒想到夏清澤能出來作證,直到夏清澤一撩衣袍跪在旁邊,幾人還在盯着他看。夏清澤别扭地低聲道,“小爺知道自己長得俊,你們也不用這麼盯着看”。
那京兆府尹自然認得夏清澤是平王世子,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便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