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在鎏金博山爐裡積了三寸厚,西域商人獻來的龍涎香混着嶺南荔枝蜜在空氣中釀出粘稠的甜。水晶簾忽地被金鈎打起,十二名披着鲛绡的美人赤足踏過滿地螺钿,足踝銀鈴驚碎了滿室燭影。
"裴大人仔細腳下。"戴着金絲鎖鍊的胡姬倚在纏枝牡丹柱旁輕笑,指尖孔雀石戒指映着廊下錯金燈籠,在禦史台丞的蟒紋官服上投出幽幽綠斑。她身後龜茲樂師突然撥響鳳頸琵琶,五色琉璃盞裡的葡萄釀應聲潑上波斯絨毯,暗紅酒漬順着金線繡的并蒂蓮一路暈開。
“雲娘,我可是剛得到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你也知道那人簡直就是我喜歡的型。按照咱倆的交情這第一次怎麼說也是我的吧。”男人嘴上挂念的是一個女人還是不安分的手上糾纏的又是另一個女人,布滿老繭的雙手摸索着最柔軟的面料。
“裴大人,拍賣會有拍賣會的規矩,您隻要願意出錢那必然是價高者得。”雲娘身姿纖細最為柔情似水,往男人身上一趟那就是最得心應手的物件。
“阿姐,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們啊?”南宮湘滿臉淚痕,她那稚嫩的臉龐此刻充滿了痛苦和不解。年僅十歲的她,本應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年紀,卻遭遇如此滅族之禍,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呢?
“阿爺平日裡行醫時最為謹小慎微了,他怎麼可能下毒呢?”南宮湘的聲音帶着哭腔,她的心中充滿了對阿爺的信任和對這無端災禍的憤恨。她緊緊地抱住眼前唯一的親人——南宮羲,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内心的恐懼和不安。
鏡中的兩人,一個淚流滿面,一個默默無言,但彼此之間的親密無間卻讓人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南宮羲看着懷中的妹妹,心中一陣酸楚,她多想告訴妹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多想安慰她那顆受傷的心靈。
然而,除了回應這個擁抱,南宮羲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來安慰妹妹。她該告訴妹妹要替那些死去的人好好活着嗎?還是該激勵妹妹要堅強地活下去,将來為家族報仇雪恨呢?可這些話明明應該是長姐的責任啊……
“阿姐,這是阿爺托我帶給你的。”突然,南宮湘從懷中掏出一本醫術,遞給了南宮羲。這本醫術仿佛承載着阿爺最後的囑托,也夾雜着兩人對彼此的深深思念。南宮羲顫抖着接過這本醫術,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與妹妹的淚水交織在一起。
此刻,雖然她們身處京城有名的溫柔鄉,但這裡并沒有給她們帶來絲毫的溫暖和安慰。到目前為止,她們也僅僅隻是被換了件衣衫,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明日的拍賣會做準備。
菱花鏡邊緣鑲着的螺钿牡丹忽然泛起幽藍,窗外更夫敲碎了梆子聲。她指尖微頓,沾着玫瑰膏的筆尖在眉尾洇開半粒朱砂痣。"娘子該染指甲了。"小婢捧來纏枝蓮紋玉缽,鳳仙花汁裡浮着碎冰晶。窗棂外飄進絲竹殘音,混着西域商人新貢的龍腦香,在染着蔻丹的指尖凝成血珠。
南宮羲曾随阿爺進過宮見過當今貴妃。她曾在一本古籍中見過,有些女性從身體來說本就是不适合生孕的,強行懷孕必然會早産。但是阿爺說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不想當母親,作為醫生他更不能剝奪别人做母親的機會。
貴妃早産的命運似乎在剛開始便就注定好,可為何南宮家會被扣上下毒的罪名?太醫想要除掉孩子居然在催産湯裡加鶴頂紅,何其荒謬的事情?
“太醫想要除掉孩子居然在催産湯裡加鶴頂紅,何其荒謬的事情?”南宮福雖不是太醫院的太醫但是自小也是知道些藥理常識的。
南宮家的大廳裡,氣氛異常凝重,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一道代表着無上威嚴的聖旨,如同雷霆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南宮福的臉上。他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着,雙手卻異常端正地舉着一個匣子。
匣子的蓋子微微敞開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南宮福的父親的頭顱就靜靜地躺在裡面,原本應該是充滿生機的面容此刻卻毫無生氣,雙眼緊閉,仿佛還沉浸在死亡的恐懼之中。粘稠的血液從匣子的縫隙處慢慢滲透出來,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漬。
“除了女眷,就隻有兩個男丁?”魏然站在南宮福面前,他的聲音冷漠而帶着一絲嘲諷,“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子。”他身後跟着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原本以為這次前來會是一場硬仗,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松。
“天大的冤情啊!”南宮福終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悲憤的呼喊,但這聲呼喊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如此微弱,仿佛瞬間就被淹沒在了一片死寂之中。一場血腥的屠殺,就這樣輕易地掩蓋了所有的冤屈和不公。
“奴婢退下了,靜候娘子明日的表現。”一個染着鮮豔指甲的侍女,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南宮福,然後悄然退下,留下了南宮家的兩姐妹在這空蕩蕩的大廳裡。
房間裡一片死寂,隻有窗外的繁星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南宮羲緊緊地盯着窗外,她的眼中透露出絕望和無助。突然,一陣寒風吹過,吹得窗戶哐當作響,也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陣寒風,讓南宮羲想起了在甯府遇到的那個男人——攝政王蕭子依。他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他那深邃的眼眸,似乎總是對她投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關注。或許,他能接下自己這個燙手山芋,成為她們姐妹倆唯一的救命稻草。舉目無親的人隻能成為依附他人的蒲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