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口,内閣首輔兼工部尚書陸京訣一身素樸白袍,漫步朝着河霞一行走來。
“是兆音啊。”盧裕看見陸京訣就像看見是什麼似的,立馬就把人扯過來悄咪咪地說話。
“兆音,我告訴你,今日雖然是兩位皇子的接風宴,但是等宴席結束,陛下是一定會被拖去處理翰林院的案子的。此事與西廠有關,若是陛下問起,但時候正是我們内閣學士重新崛起的好契機,你可千萬别在這時候迂腐。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到時候西廠和東廠肯定會狗咬狗,擺明了讓我們内閣得利啊。内閣你說話最有分量,待會宴席上你多吃點,等着晚上舌辯群雄。”
陸京訣被盧裕攬着彎腰耳語,偷雞摸狗似地說話,耳邊還被他像唐僧一樣念叨個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
雖說是耳語,但是盧裕的聲音在陸京訣耳朵裡可一點都不小,簡直像是鑽進他耳朵一樣,攪得他耳膜痛。
随便應付了一句,陸京訣就不敢在停留,趕忙直起身,馬不蹄停地就溜走。盧裕并沒有這樣就安心,還對着陸京訣的背影不斷喊話,“記得多吃點啊兆音!”
早在盧裕拉着陸京訣說話的時候,河霞就趁機溜走。
兜了好幾圈,終于看見了她想找的人。
“聞大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對面席上坐得是刑部尚書聞将,她的周遭沒什麼人,或者說這位在朝堂上頗有手段的刑部尚書一直以來都不喜與人打交道,河霞每每見到她,都是孤身一人。
一個人形單影隻慣了,就總會有閑言碎語,河霞不止一次聽見下朝後,三五同僚湊在一起貶她太傲。
聞将晃動着茶碗,碗底淺淺一層的茶水沿着碗壁遊蕩。“你尋我做什麼?”
“這些天為了解決翰林院的案子,連帶着刑部也勞累。多虧了聞大人的幫助,我們也才能輕松許多。”
“職責所在,談不上幫助。不過既然你說起,那确實有件事要與你知會一聲,你上次從陽春逮捕的那個牙人頭子,自從被關進去就成日在牢裡咒罵,哭喊着要你來見他。聽獄卒說罵的很難聽,如果你在意,幾日後就是他行刑的日子,在那之前去刑部監獄一遭。”
“勞聞大人費心了,我确實還有些事情沒和他處理完,等這案子結了,我會去的。”
打完招呼,河霞回頭,忽然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四下看去也沒發現什麼人在看她。正當她覺得是最近勞累過度産生的錯覺時,視線盡頭出現了坐在人群裡的楚疾禮。
他靜靜地撥弄桌上的茶具碗筷,與周圍人仿佛隔開了一道屏障,還是那副不理世人的疏離模樣。
果然是錯覺吧,要不然總不會是這樣的家夥在看她吧。
河霞甩了甩腦袋,趕快忽略了這個細思極恐的想法。
在河霞落座的一瞬間,楚疾禮垂着的眸子終于擡起,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間又望向别處。
席間躁動湧起,原來是小太監來提醒,再不到一刻聖駕就要來了,朝臣們都閉上口,不再搭話言談,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老實本分地等待。
“聖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洪冕聲長氣足,聲音剛落,群臣跪伏齊呼。在潮水一樣的問禮聲下,昌平帝悠悠地從轎辇上走出。
身後慢慢有皇室親眷跟随現身。
高坐在帷幔裡,昌平帝頗為滿意地環顧了四周。
“各位愛卿都起身,今日是朕的兩個兒子接風洗塵的日子,吃喝玩樂都盡興。”
窸窸窣窣,臣子們都坐回自己的位置。
“兩位皇子還沒到嘛?”
天子專門開設的宴席,主角卻遲遲不來,就算是天子的兒子,說出去也有些不妥。
昌平帝這話問得沒人敢吭聲,場面一下就僵了起來 ,隻有洪冕上前應答,“陛下莫急,兩位皇子久未回朝,難免忘了宮裡的規矩。不過啊,都說好事多磨,兩位皇子興許是有什麼事情被耽擱了,陛下且耐心些等着好事吧。”
“皇室禮儀不可費,這場宴席後,确實該請人給兩位皇子好好說說了。”昌平帝還笑着,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
宮道兩旁的花開得極盛,蕭信遣散了随從,孤身走在偌大的皇宮内。一磚一瓦還是他熟悉的模樣,自從他十十七歲請命守皇陵,距今也過去了五年,這皇宮内居然變化不大。
“皇兄再不去宴席,等會怕是要被父皇訓誡了。”
望不到盡頭的宮道裡,蕭漸逸隻身站立在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