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扶突然有些懊惱,自己不喜歡人家,做什麼要像個登徒浪子一樣去親人家?又不是欲求不滿!
這不是占人家便宜麼?
“對不起嘛,生氣了也用不着走啊……”
“喂,話說,你就不能堅持久一點嗎?做人,不……做妖不能那麼沒有耐心的。”
話音落在夜裡,在黑暗中晃,空蕩蕩的沒有回應。一如往常的每一個深夜。
江折月也像這兩年每一個過路的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林枝扶坐起又躺下,卷着被褥夾在□□,睡不着覺,她索性起身。剛坐起身,就聽到外面有人在拍她的門。
“開門啊!林枝扶!開門開門!出大事情了!”
是石為的聲音。
他跟刁高義都有一副大嗓門。
林枝扶慢悠悠穿了衣裳去開門,石為已經不叫了,因為好多住客被吵醒了,紛紛開了門窗來罵他,還有的朝他丢東西。
“怎麼了?”
“刁高義跟一條蛇精打起來了!”
林枝扶靠在門框上打了個哈欠,“打打呗,他又不會被打死。”
“不是!”石為大吼,林枝扶覺得耳膜都被振得發痛,“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打起來嗎?因為那蛇精夜半三更摸去了刁高義的床邊偷貓!”
白小咪自被刁高義抱去了就沒再要回來,林枝扶以為它後面吃飽喝足之後會自己跑出去玩,不想卻跟刁高義睡到一張床上去了。
蛇精摸去了刁高義的床邊偷貓?!
刁高義不是貓毛過敏麼?
接着林枝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很耳熟的狂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貓兒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快步走到走廊邊上,就看到蛇銘拎着隻白貓跑到客棧門邊,那貓眼睛圓圓的,一臉懵,身上的肉晃了幾晃。轟隆一聲,門框被蛇銘用力一甩,發出一陣巨響,那串詭異的笑聲被隔絕在門外。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刁高義還跟在後頭追,門被拉開後,又是用力一甩,轟隆一聲,那門闆直接整塊兒倒了,林枝扶依稀看見了兩個快速移動的身影。
耳邊是睡夢中被吵醒人怨怼聲的和客棧掌櫃的幾欲撕裂的哀嚎聲。
林枝扶沒空細想,翻身從二樓一躍而下,也追了上去。根本不用找,蛇銘的狂笑聲響徹天際,聽着聲音就可确定方位。
但是她沒追上。
穿過景平街時,林枝扶目睹了一場惡鬼鏖戰。
沈妤坐在屋頂,發絲飄揚,衣袂翻飛,身前放了一架半人高的箜篌,修長的指節落在弦上,輕輕撥動,動作很是優雅漂亮。長街上音律悠揚,幽暗燈燭一明一滅,風刮在枝葉上嘩嘩作響。
她的攻勢很猛,音律随風化作一道道利刃,又急又厲地割下來。
街上的一衆惡鬼蠢蠢欲動想要上前,又被擊退下來,想要轉頭離開,又被攔截下來,隻得在沈妤的圍剿下急得團團轉。
沈妤不愧為鬼中豪傑,一隻鬼抵禦上百隻鬼,面不改色,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林枝扶往日哪曾見過這壯景,左瞧右瞧,想挑個視野好的地方仔細看看清楚。她最終站在了街邊的一口蓋着木闆蓋子的大缸上。
這地兒視野倒是清楚了,也不知是不是站得高看得遠這個緣由的影響,林枝扶的嗅覺也随之變得靈敏了,她總感覺鼻尖若有似無地飄來一股糞臭味兒。
沈妤指尖彈出的音律帶的攻擊性愈來愈強,群鬼格外躁動。
林枝扶眼尖地看見一個人。
不,也不知它是人是鬼是妖,總之就是一副人形模樣,很矮,對比旁邊的鬼幾乎要矮上一截,在群鬼中凹下去一個坑。在狂躁的群鬼中顯得分外冷靜,總之就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樣。
林枝扶看到那個熟悉的側臉時臉色瞬間白了,腦子嗡的一聲,頭皮都在發麻。
是烏槐。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林枝扶很快否定了這個讓人膽寒的想法。
烏槐早就死了,灰飛煙滅渣都不剩了,怎麼會變成鬼呢?
冷汗不停地從前額滲出,凝結成水珠,從臉頰滑落,滴進泥土裡。
林枝扶突然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掌心握着的竹棍在刹那間化為長劍,直指‘烏槐’的心口。
沈妤早就察覺到林枝扶站在那兒,可沒想到她會突然像鬼上身了沖出來。音律化作的淩厲攻擊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盡數打在林枝扶的背上。
林枝扶猛然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帶着熟悉的香氣。
沈妤的攻勢被打亂,嘩啦一聲,群鬼四散,像被撤了籠的鳥一樣往四面八方逃竄。
場面一時之間極為混亂。
江折月感到懷裡的人抖得厲害,就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脊,喊她姐姐,安慰她。
林枝扶撲進江折月懷裡,帶着哭腔問了句:“你去哪裡了?”
沈妤衣袖一擺,收了箜篌,輕飄飄地從屋頂飛下來,啧了一聲,問:“林枝扶,你什麼毛病?突然沖出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