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梨夢笑眯眯地說完,下意識後退半步,重新端莊盤腿坐回鏡子前,拉開和沈行之的距離。
“好,把衣服墊好。”
沈行之輕輕颔首,修長的手掌重新拿起了吉他,目光卻突然望向任梨夢身側——他專門用來墊在木地闆上的黑衣被任梨夢不知何時默默疊好放在不遠處的鏡頭後。
方才進訓練室時,任梨夢想着鏡子前更方便觀察沈行之的一舉一動,便徑直走到鏡前,剛準備坐下時,沈行之忽然随手抛來自己的黑色外套,“地上涼,墊下面。”
任梨夢下意識接住抛來的衣服,聽到沈行之的解釋,她抿嘴望向周圍鏡頭,外套下的手臂卻明顯一頓,她默默垂眸望向眼前亮得幾乎能反光的木地闆。
紳士行為。
對,沈行之就是紳士行為。
此刻,任梨夢再次在心底這般告訴自己,可微揚的嘴角還是洩露了些許思緒,“太熱了,行之哥,坐地上不會着涼的。”
鏡頭前拿沈行之衣服墊屁股,她準備接受觀衆審判吧。
任梨夢理智還在,無論是方才還是現在,她不好拒絕沈行之的紳士禮貌,但也做不出直接拿沈行之衣服墊地闆的莽撞舉動。
方才她含糊了過去,沒想到一曲唱罷,沈行之居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又特意點了出來。
“嗯?”
沈行之俊眉輕挑,緩緩走到空調旁調低了溫度,沉默的眼眸中帶着難以忽略的堅持,任梨夢終究是敗下陣來。
她仔細環顧四周,終于從沙發角落裡找到了一個被廣告商logo抱枕遮擋得嚴實的沙發枕,任梨夢将枕頭鋪在地闆上,重新坐回了鏡子前,手裡拿着沈行之的黑衣外套,滿意揚頭,重新看向不遠處的沈行之。
沈行之輕輕勾唇,沒再說話,一雙深眸盯着任梨夢亮亮的眼睛,緩緩開始了再一遍的演唱。
任梨夢笑着和沈行之專注眼眸對視,暗暗進行“脫敏訓練”,努力思考着沈行之的表演,直到感受到口袋裡一直振動的手機,任梨夢側頭,掃了眼手機上的新消息提示彈窗,目光微頓,将手機放在地闆上。
又一遍訓練後,任梨夢簡短提完自己的想法,忽然建議沈行之休息一會兒。
“梨夢,我才練了五遍,不累的。”
沈行之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眼底透露着些許不解,像是沒想到任梨夢這般心疼他,他喉結微滾,抽出旁邊的礦泉水瓶,揚頭一灌。
“......行之哥,勞逸結合很重要,等累了就晚了!”
任梨夢察覺到沈行之的潛台詞,她眨眨眼,再一次義正言辭的堅持後,沈行之終于看出來,想要休息的是她,而非他。
“好。”
沈行之沒多問,隻是淡淡點頭,他觀察着仍舊坐在原地的任梨夢,注意到她有些緊繃的身體。
趁着休息,任梨夢緩緩捏起手機,下一秒,她臉上的神色卻陡然變得有些微妙,手指停頓在屏幕之上,微凝的笑容透着他看不懂的複雜,眼神中映照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沈行之下意識朝任梨夢走去,巧妙遮住了任梨夢旁邊的鏡頭,他輕聲問,“怎麼了?”
沈行之的聲音讓任梨夢猛然意識到此刻正在錄制節目,她望着眼前單腿蹲下,盯向自己的沈行之,感受到他眼底明晃晃的關切,任梨夢想要說些什麼,可剛剛張嘴後卻又忽然死死抿住。
她垂眸,左手捂住自己的臉龐,緩緩搖頭,低低道,“沒事”。
任梨夢強迫自己勾起了一絲笑,卻很快又在沈行之陡然皺起的眉頭下悄悄恢複平弧,她暗暗攥緊右手掌心的手機,努力抑制住所有瞬間翻湧的情緒,可眼眶中打轉的淚意真的太難控制住了。
任梨夢手機收到的新消息來自她的母親。
吳穆蓉女士給她發了二十幾條長長的聊天,直接占滿了任梨夢眼裡的所有空間,也橫沖直撞地闖進任梨夢心裡。
語重心長的文字從很久以前的回憶聊到現在,字斟句酌間,任梨夢能感受到母親無法克制的情感,就像這麼多年她仍然無法自控的情緒。
即便她以為自己已經釋然,一目十行掃完這些話,任梨夢心底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甚至不願再細看一遍,她沒想過能等到母親主動和她平和交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