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雯前兩節課一直心神不安的，幾乎什麼都沒聽，而且她的成績一向墊底，雖然她也不是不好好學，但是一直都追不上别人，這次突然拿了第一，那老師會不會……

周雯雯心裡升起了有了不好的預感。

“雯雯。”

第二節剛下課，路佳就笑着過來找周雯雯，“你真厲害，進步得好快啊，走吧，我們一起去找焦老師。”

周雯雯一聽到路佳的聲音就安心了許多，但還是有點害怕，“路佳，我……”

路佳沒有絲毫遲疑打斷了她的話，盯着周雯雯的眼睛說“放心吧，老師不會懷疑你的，你這雙眼睛沒有人會不喜歡。”

最後一句倒是路佳為數不多的實話。

到了焦楣辦公室門口，路佳敲了敲門，焦楣往門口看了一眼，對路佳說“路佳先進來。”

周雯雯又不得不在門口多等一會兒，她偶爾能聽到焦楣批評路佳的話，心裡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慌張，手心都被汗水打濕了。

路佳出來的時候，表情并不是很好，但她還是拍了拍周雯雯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雯雯磨磨蹭蹭地進了焦楣的辦公室，頭一點也不敢擡起來，怯懦地喊了一句“焦老師。”

焦楣盯着周雯雯，語氣嚴厲地說了句“把頭擡起來。”

周雯雯聽到這話，心裡轟然一聲，眼前瞬間模糊，但強忍着沒有流淚，慢慢把頭擡了起來。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焦楣看着她，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和她平常的嚴厲形象完全不符，竟然顯得有點溫柔，“你很優秀，别這麼自卑。”

周雯雯剛剛強忍下的眼淚，在聽到焦楣的話的時候，還是流了下來。

或許就是因為這一句話，在焦楣罵聲遍野的時候，周雯雯還是沒有罵過她一句，甚者還要為她辯駁。

焦楣見她哭了，也有點吃驚，愣了幾秒，她就反應過來了“你當我們是演戲，差生考了第一，老師就要懷疑他在作弊是不是？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話聽着有點吓人，但焦楣并沒有生氣，而是心平氣和地問她。

周雯雯呆呆地看着焦楣，心事被戳中，窘迫地臉紅了。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如果不夠努力優秀，就會被淘汰，你是不是也覺得老師很極端，很過分？罵人很難聽，要求太苛刻？”焦楣有些出神地說。

周雯雯确實是這麼覺得的，但她看着焦楣沒有回答，焦楣也不用他回答。

“老師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好，以後你們會明白的。”焦楣忽然說，很堅定，像是教徒的信條。

周雯雯沒說話，但她不認同。

焦楣的心确實是好的，可是在學生時代，老師是很重要的角色，他們對學生造成的心理創傷很可能是永久的，是無法痊愈的。焦楣還是不明白，學生需要因材施教，而不是一直用那種傷人的方法。

周雯雯看得出來，焦楣是偏執的，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周雯雯知道現在自己可能受焦楣的喜歡，所以她還沒有勇氣去當面反駁焦楣的教育理念。

在華陶高中，别人一點點的溫情對于周雯雯來說都是難得的珍寶，她還做不到舍棄。

雖然她不認同焦楣的觀點，但她理解焦楣。

可她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焦楣為什麼不告訴别人，而隻告訴了自己，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是第一嗎？

周雯雯終于敢直視着焦楣的眼睛，疑惑地問“老師，你為什麼，隻告訴了我？”

“我也是西田縣的。”

焦楣看着周雯雯，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柔情，讓周雯雯覺得她看的不是自己，但又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現在她還不懂，經年以後，當她在精神病院做義工看到張辭的時候，眼前忽然浮現起焦楣的這個眼神，那時候她才終于明白了。

焦楣的确不是在看周雯雯，而是在看年少的自己。

“考到第一很難吧，學習如逆水行舟，以後的路會更難。你先回去吧。”焦楣此時已經轉過身，沒有再看周雯雯。

周雯雯看了看焦楣，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走出去的時候，周雯雯還是低着頭，但此時并不是自卑作祟，而是她心裡明白，焦楣說得對，維持第一隻會更難，她已經開始害怕。

如果下一次考不好，怎麼辦？

一直成績不好的人，突然考好了，首先是不可置信，然後才是興奮，稍微對自己有一點信心，但很快就開始擔心下一次的考試，開始懷疑自己。

他們最怕的其實還是，如果下一次考得不好，那别人是不是就會覺得我其實根本就不行，上一次隻是運氣好，老師也會覺得，我就是上次考好了，驕傲自滿了，所以下滑簡直就是應該的。

但其實不然，很多人都是會比之前更努力，但還是會退步，越努力越退步。

周雯雯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但她其實内心是驕傲的，也隻有驕傲的人才怕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才有那樣的顧慮。

一個人有強烈的自尊心的時候才會自卑。

周雯雯剛走出來，就迎面撞上一個人，那人立即擡手摟住了她的腰，她沒擡頭，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不好意……”

但她沒有說完就頓住，話音一轉，喊了一句“路佳？”

說話的同時，她就擡起了頭，果然是路佳，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梨花的香氣濃了一些。

周雯雯手慢腳亂地站穩，往後退了一步，和路佳拉開了距離，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距離這麼近的時候，周雯雯總感覺心慌。

“你怎麼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