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往前了一步，她比周雯雯高了一點點，于是她彎着腰，和周雯雯平視，“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等你了。”

周雯雯感覺自己的心更慌了，視線不知道往哪裡放，結巴地說，“那，我，我們回去吧。”

路佳看她這樣子，唇角勾起，站直了身子，轉過了身，“行，走吧。”

結果，剛沒走出去一步，周雯雯就拉住了路佳的手，路佳一臉疑惑地轉過頭，看着周雯雯。

周雯雯這次終于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一塵不染，路佳聽見她說，“你下次一定會考回第一的。”

路佳看着她，半晌沒說話。

這句話今天她已經聽很多遍了，隻有周雯雯說出來的令人信服，不管是誰都會這麼覺得的。

忽然，路佳笑了，周雯雯第一次見她這麼笑，路佳看着周雯雯說，“你是不是不相信自己？”

路佳看着周雯雯愣住的神色，沒等她回答，其實并不需要她回答，就立馬接着說：

“我像你相信我一樣地相信你。”

說完，路佳竟然沒等周雯雯就自己一個人走了。

等周雯雯剛走到教室後門口的時候，跑操已經結束，同學們都回來了，班裡挺安靜的，門口的兩個男生看見周雯雯了，兩人相視一笑，就開始一唱一和，“呦，抄王回來了，肯定沒少被焦楣罵吧。”

“就是，真的是作弊王，不然就憑他，小地方來的，就是她破壞了我們班的舞蹈，真不知道怎麼考的第一。”

“長的什麼鬼樣子，還跳舞，身材像竹竿，頭永遠擡不起來，她也配。”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說的時候還瞥了一眼周雯雯，用眼稍瞧人，說完還互相看着對方笑。

他們的聲音幾乎引得全班人都在側目，周雯雯這時候沒有低頭，她感覺所有人的目光洪水猛獸似的向她撲過來，而她毫無招架之力，好像被人用強力把頭摁進了水裡，好像溺水的人，感到難以呼吸。

這一刻，她看不清教室裡的人，但她清晰地看見，小時候在農村生活過年的時候，幾個力氣極大的人，硬生生地摁住一頭豬，他們不管它如何哼叫，隻管把它的四肢綁在架子上，拿刀靠近它的脖子，毫不猶豫，一刀下去，豬猛哼一聲，就幾乎沒了聲音，但人們卻是興高采烈的，争着拿盆接豬血。

周雯雯現在什麼都看不清，聽不清，但豬的哼叫就萦繞在她耳邊，一刻不停。

忽然，聲音變了，變成了迎新晚會那天跳舞的音樂。

她仿佛回到了跳舞摔跤的那天，她明明練了很多次，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摔跤了，她好不容易擡頭，就迎面看見二班有的人皺着眉，看也不看她一眼，歎了一口氣；有的人看了她一眼，正巧和她對上視線，就翻了個白眼，轉過了頭；有的人，看她是一臉的不忍，和看街上流浪的小貓小狗的表情沒什麼兩樣。

周雯雯面前忽然滑過一張臉。

她下意識去看夏桑知的方向，可是夏桑知不在教室，夏桑知不知道在哪裡，周雯雯耳邊這次是她自己腦子裡的聲音。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我真的沒有作弊，他們為什麼都懷疑我，就僅僅隻是因為我的出身嗎？可是，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到底為什麼？

怎麼辦，這還用問，在他們眼裡你和豬狗有什麼區别，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任人宰割。

哪有為什麼，你出身不如别人，再努力有什麼用，沒有人會看得起你，你就是做的太多了，你為什麼要比他們強，他們就是恨你比他們強，你憑什麼比他們強？你憑什麼？

……

周雯雯突然眼眶發紅，脖子上青筋暴起，臉通紅，對着教室開始喊叫。

“我沒有作弊。”

“我沒有作弊。”

“我沒有作弊。”

……

起初，人們隻能看見她的嘴在動，但她越喊聲音越大，大家終于聽清了她在說什麼，二班的人都看着她，被她吓傻了，平常不敢擡頭，說話結結巴巴的人突然像發瘋了一樣，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她，她就一直喊，直到聲嘶力竭，最後蹲下去縮着身子，抱住了頭，縮成小小一團，甚至還在發抖。

這時候二班門口已經站滿了人，幾乎整層樓的人都過來看熱鬧了，但周雯雯渾然未覺，她隻想讓腦子裡的聲音停下來。

世界終于安靜了。

周雯雯終于擡頭，慢慢站了起來，這時候她才看到，焦楣和路佳站在教室前門口，一直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們站了多久。

焦楣本來是一臉擔憂，但和周雯雯對上視線以後很明顯是松了一口氣。

路佳臉上卻是一臉看戲的表情，一臉譏諷的笑，看到周雯雯擡頭的時候立馬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了。

可周雯雯看的一清二楚，路佳臉上原來的表情沒有一點點溫度。

這次，周雯雯騙不了自己了。

路佳怎麼可能還是真的喜歡自己，想和自己當好朋友，不過就是看自己可憐，好玩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怎麼能那麼蠢啊？

周雯雯看了眼路佳，往教室前門口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