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純至聖的貴金之神在上,
願您予我新的垂憐。”
這不是貝爾摩德第一次來倒烏丸蓮耶的密室,但每次去時,她都能感覺到與第一次别無二緻的恐懼。這間屋子沒有一處不是以純金打造,卻沒有窗戶,沒有椅子。黑黢黢的室内放着的,全是與“那個神明”有關的東西。
從這間密室建造之初烏丸蓮耶就長久地待在那裡。貝爾摩德看過他貪婪又垂涎地摸遍神明雕像的每一處角落,用力握住拍賣得來的祂的鱗片,像要把它刻入懷裡一般掐着,喘着帶過分琴///欲的粗氣。或者移來純金的籠子,把神明樣貌的金模四肢打上鎖鍊,裝點祂以華貴的衣袍,或是亵渎玷污之物。這間屋子裡全是關于祂的東西,拍賣得來的壁畫,掉落的鱗片,貼身的衣物,手稿,雕像……所有角落,都逃不開,都躲不過。當貝爾摩德置身其間,看着她血緣上的祖父夢遊在物與物之間,陷入谌妄、陷入迷狂,她就感到一種恐懼。這是理性面對瘋癫的恐懼,可理解面對不可理解的恐懼……這裡不是人居住的場所,而是一個魔窟。
而如今這魔窟裡不但有她非人的祖父,還有一個白色的小醜。
“小姐姐就是boss的孫女?”雖然在暗室之中,小醜卻仿佛根本沒有看到眼前的淩亂瘋狂,他轉着圈跑到了她的面前,向她誇張地鞠躬:“您真年輕,真自由!我可沒有見過又是母親又是女兒的人!您的丈夫呢?也是您自己嗎?!”
他語氣歡快地說說笑笑,随随便便就揭開了貝爾摩德最不願意示人的傷口。貝爾摩德不着痕迹地瑟縮了一下,女演員特有的面具讓她發出一聲冷笑:“這是淑女的秘密,紳士再探究可就不禮貌了呢。”
“嘿嘿,我懂,我懂!”他雖然說着懂,表情卻沒有一點懂的意思,隻是厭倦了面前的演員,對着神的金像,如鳥一般張開雙臂:“It's show time!這是魔術師的場合!為了給神獻上最好的表演,場地就選在富士山下!那時,神與鬼,将被賦予絕對的自由!”
癫狂的笑聲在魔窟裡回蕩。不時兼有拐杖笃笃的聲音。“你太大聲了。”烏鴉面相的老人佝偻着走到神像前,扔下拐杖撫摸着金像的足趾,用一種非人的飄渺語氣說:“會驚擾到祂的。”
于是空間安靜下來。他們隻是聽着烏鴉老人簌簌地撫摸足趾,到腳踝,到小腿。老人在用那種狂熱的飄渺語氣說話,對象卻不是房間裡的活人,而是冰冷的神像:“一百年過去了…我們終于也擁有了自己的‘仙神’……卻用來供奉您,玷污您……我讓他們都去了,小醜,貝爾摩德,朗姆,琴酒,基爾,波本…當然還有…我最希望您看到的東西…淩駕于‘超越者’之上的‘仙神’,002号實驗體,‘百鬼夜行’……”
貝爾摩德頓住,她被這龐大的信息量給驚呆了,想要詢問,可烏鴉早已陷在與神交流的迷狂中,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在這片黑暗的魔窟中,有一個陰沉的黑影,看着房間裡各懷心思的三個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倏爾消失不見。
“哎呀,”港口黑手黨的最頂層,森鷗外恰到好處地發出一聲驚呼:“我想,這個情報不應該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嗎?”
“自從那一位打破了界限,‘仙神’在東方湧現之後,各國都投入了非常多的資金,期望能在自己的國家制造出‘仙神’。這是理所當然的,”首領加上了一句有戰略家氣息的解說:“在削弱對方優勢的同時盡量确立自己的優勢,是上位者最基本的素質。”
“我不懷疑我們也有關于‘仙神’的研究機構,甚至我相信他們一定研究出了什麼成果,但這不是港口黑手黨的關切所在。”森鷗外說:“‘仙神’的出現并不會打破平衡——這是我的判斷。”
“明智的選擇。”對面的菲茨傑拉德鼓了鼓掌,卻沒有結束這個話題:“那麼,我認為,接下來我将要講的,可是一筆對你我來說都很劃算的交易,總值超過100億美元。您看不到實驗的具體信息,我卻可以——那幾張紙自然被送到了華盛頓。”
“50年前,他們研究了東方的‘河伯’與‘楚狂’,決定分兩個方向來制作‘仙神’,一是融合山川靈性,創造出如河伯一樣的山神;二是融合民間傳說,制造出如楚狂一樣的風俗之神。”
“二十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實驗體001的培育宣告失敗;而以第二個方向為思路的實驗體002,因為資金的不足,研究權逐漸流落到了幾個大财閥的手裡,不知所蹤,它的代号是‘百鬼夜行’。”菲茨傑拉德頓了頓,然後奇怪地笑了:“雖然對002的研究似乎比001更成功,但我想您應該會對實驗體001更感興趣。”
“如果研究成功,他應該會是以青森的山神為模闆的‘仙神’,所以,當時的研究者們這樣稱呼他——”
“‘荒神’。”
……
房間忽然陷入極端的靜谧之中。森鷗外的神态凝固了,而菲茨傑拉德隻是笑着看他。良久,黑衣首領吐出一口長氣:
“……原來如此。”他說,竟然還能朝對方優雅地笑:“您說…100億美元?這确實是一樁很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