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它看到了鐘離。
鐘離真好哇,祂是宇宙中的天星,從太陽上降落下來,一下就劈開了讓所有人束手無措的界阻。那些讓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解決不了的問題,在他眼中,仿佛就是一擡手的事。
他真酷啊,真美啊。它想,它以後也要做這樣的人才好。
這樣想着的它,第一次從天上走下,來到鐘離面前,對他說,我也要劈開界阻,全世界的界阻。你做的事,我也要做!
可是,鐘離聽了他的話,卻歎了口氣,伸手朝它額頭一點——然後它驚恐地發現,它整個人,竟無可抗拒地變成了一個鈴铛耳墜,被鐘離一隻手握住了!
——‘我可是世界意識,這裡沒人打得過我!你快放開!’它一邊向鐘離抗議,一邊使盡渾身解數掙紮,可這法術居然連它這樣的存在都無法破解,鐘離又對它的吼叫置若罔聞,隻對它說:
“别心急啊,你得好好看看這人間。”
說完,手上一動,它就真的作為一個普通的鈴铛耳墜,綴在鐘離耳間,随他下凡了。
‘可惡!我以後一定、以後一定要——!’
它惡狠狠地嘟囔着,卻始終沒嘟囔出什麼話來,又怕亂動扯壞了鐘離的耳朵,不情不願地癟了。
……
如今這鈴铛就在鐘離耳邊惡聲惡氣的叫喚,看不慣這個又挑剔那個:“熊孩子,煩!”“老妖精,讨厭!”集火最多的,還是前面那個樂呵呵給鐘離挑玩具的土地公:“巧言令色,明明昨天還在指着你罵攪你的事!”又對鐘離怒其不争:“你還叫他爺爺?!”
“大家都叫他爺爺。”鐘離好聲好氣地解釋:“他本是這片土地的意識,代表了人們心中最淳樸的祝願,是所有人最親的長輩……但是,凡是他這種存在,既然反映人心,其形象就會随着人心變化,如詩魂、河伯。此前的黑化,隻是因為前代的昏君奸臣,制造冤案無數,影響了他。”
“啰裡啰嗦,不就是他弱嗎?!”鈴铛聽了,有所觸動,卻仍犟着嘴:“隻要強到、強到你這樣,别說區區兩個人的事,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誤會你,也撼動不了你分毫吧!”
“确實如此,”鐘離歎了口氣:“我并不需要衆生信仰滋養,也不會被人的情緒影響,但世上還有許多人,許多别的道理,你盡可以鄙夷他們,卻無法阻止他們努力地活。”
——前面,土地公正饒有興緻地從攤上挑了一朵“滴粉縷金花”*,笑呵呵地招呼鐘離試戴。
鐘離應聲而去,不管鈴铛叮鈴鈴地搖晃,邊走邊想。
祂不喜歡這裡的“天地”。那個存在似公實吝、佛口蛇心,若規則再由它指定運轉,這個世界怕是難逃百年後滅亡的命運。但面前這個散逸的思緒,又是何辜。
而那個存在又這樣無情、這樣卑微地拜托他。
“請您讓這孩子,看一看世路吧。它雖如蜉蝣,卻仍有絢爛活着的權利。”
“它有私心,對熟悉的人很好,對陌生的人卻冷漠。這個秉性對人來說無妨,對神來說,卻是緻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