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木田先生……”在中島敦的視角裡,他隻是看着國木田回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又轉身離他們而去。少年對高層的博弈一無所知,但他至少知道在這樣的任務中失誤的國木田回去一定沒有好果子吃,所以為這位前輩擔憂。
“沒事的。”神明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帶着一點親切的笑意,笃定地說:“現在你們的委托人,恐怕已經被卷入更大的麻煩中,顧不上‘懲罰’了。”
“诶?”中島敦不解地問道,神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悄悄抛給他一面凝出的銅鏡,鏡中如實地映出了武裝偵探社如今的情景:“上面”來的特使竟畢恭畢敬對着社長和國木田先生說話,甚至連跳到桌上的無名小貓都得了他們三分禮遇,之前畏之如虎的懲罰更是無人談起。權力的荒謬不外如是。但中島敦天生有一種對此的鈍感,他隻是想,鐘離做了什麼?他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若說我對此完全沒有插手,那一定是虛話;”鐘離明顯心情很好,甚至願意和他開一些玩笑:“但我想,更多的或許是因果償還吧。既然敢于殘害生靈,就要有支付代價的覺悟。”
中島敦并不是很明白鐘離具體所指,他隻覺得這個存在了不知道有幾個千年的神明說話果然有年長的智者般的意味。
但虎想的比他簡單得多,它的聲音裡甚至帶了些雀躍:“您心情很好,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鐘離笑着點了點頭,對他們道:“這樁千年的往事,如今終于要有一個結果,自然是個好事。”他觑到面前少年臉上藏不住的好奇,有些忍俊不禁,又在下一刻溫聲道:“不是不能說給你聽——隻是,這裡人多眼雜,有些人不方便露面,且等我找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中島敦就看着鐘離随手凝出了幾個仿照他們模樣塑成的、惟妙惟肖的石像,雙手輕撫它們頭頂,那些石像便像真人一樣活動了起來,然後鐘離看準了石像“徹底”成為他們的時間,把敦和虎往下一按——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中島敦便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橫濱境内,而是來到了一處玄妙的山水庭園。
“這是我昨天在攤上淘來的嵌花琺琅壺,剛剛在裡面建了洞天,待客簡陋,還請見諒。”鐘離招呼他們坐下,長得像貓頭上除了耳朵以外竟有龍角麒麟角的壺靈給他們駝來茶具和茶點。鐘離又吩咐壺靈去洞天更深處找來幾天前剛從桃花上接來的露水,取出新烘的肉桂岩茶,在等待茶水沸騰時調皮地笑:
“這庭園簡陋,但茶葉難得,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中島敦隻看到神明的發扣躍動着金色的光芒,下一刻,一個他絕對想不到的人如紐扣般的影子從發扣中飛出來,然後漸漸長大、凝實,最後竟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
“哎呀,若是您這樣的地方也能算簡陋的話,世界上九成自诩風雅的富豪們都要羞憤而死了吧。”太宰治笑得彬彬有禮,又誇張地朝敦揮手道:“嗨~”
中島敦:诶诶诶诶???!
……
該從哪裡開始講起呢?那還是菲茨傑拉德下定決心來到東京的時候,太宰治和“組合”打了個照面,在偵探社收到監視神明任務的前一天悄悄地來到了鐘離面前。那時鐘離的蹤迹還不難找,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怎麼掩飾自己的行蹤。他見到太宰時也不驚訝,也是安靜地坐在茶桌前,像現在一樣等着一壺水燒開。在氤氲的水汽中他對翻窗而入的太宰說:
“這裡被我貼了符篆,不用擔心行蹤洩露——所以,難得見面,不如先同我喝一杯茶吧。”
像在等一個疲憊的人間漂泊客。
太宰那時就知道,一切已經被神看在眼裡。
他問:“您知道我?”
——太宰自認和神是有一段單方面的故事的,如果給這故事起個名字,或許能叫“月亮上的神仙與一個孩子”。
“若是生活中遇到了什麼難處,隻要對着月亮,心裡默念一句心底最親的名字,月亮上的仙人就會來到你的身邊,幫助你,或是為你指明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