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開回公司,沈憐城連夜調動資源,試圖盡快平息這突如其來的輿論。
可還沒等他揪出始作俑者,那些鋪天蓋地的花邊新聞就瞬間消失了,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毫無痕迹。
星藝的危機公關快得超出他的想象,沒想到李啟英雖然平時讓人心生反感,關鍵時刻卻相當靠譜。
無論如何,沈憐城提着的心還是放松了些許。
至少事态還沒有發酵下去,影響歸青的前途。
他鼓足勇氣給歸青打電話,阿秋卻說歸青剛剛得到導演的通知,已經飛回海城拍戲了。
沈憐城患得患失地過了一夜,隻在辦公室裡淺眠。本想着周末可以好好休息,哪成想才剛天亮,他就被鈴聲吵醒了。
他隻得接起來,打起精神,揉揉的發痛的額頭:“怎麼了?”
說話的是家中保姆,隻聽她聲音微顫,緊張地小聲說:“少爺,夫人他們又吵起來了……”
話音未落,文漱月的哭聲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夾雜着沈睿含混不清的呵斥,貫穿着沈憐城的耳膜。
“你的股份還有那些産業,都哪去了?”
回答她的是沈睿的暴跳如雷:“閉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插手公司的事?再這樣下去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沈憐城瞬間清醒,家長裡短的瑣屑令他更加頭痛。
保姆捂起聽筒,不知所措地嗫嚅問:“少爺您看這怎麼辦……”
“告訴他們,再這樣下去就離婚吧,我絕不攔着。”
他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沈家夫婦的結合,本就出于商業的考量。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相看兩厭。可文漱月不知是因為利益,還是為了維持身為富家太太的自尊,堅持和沈睿鬥法,遲遲不肯離婚。
沈憐城隻覺得累。一顆心就像口早已幹涸的枯井,再也抽不出一滴水。
隻剩下漫無邊際的荒蕪。
因為家庭不幸福,所以他更迫切地想要一個幸福的家,他耗盡了全部氣力,也隻是徒然論證了情感的空洞和虛無。
沈憐城滅了手機,無端感到諷刺。他在老闆椅上枯坐半天,直至收到銀行的短信提醒,才反應過來,原來明天是他的生日。
沒人會念着這種日子,文漱月記得,就陪着他胡亂慶祝一下;如果像今天這樣鬧得沸反盈天,他就自生自滅。他時常覺得,也許他生下來隻是某種不可逆的謬誤,于是要日日夜夜承受婚姻不幸的苦果,生活泥沙俱下,令他身心俱疲。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特别想念歸青。
他并不是真的充滿了儀式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慶祝的節日。其實他并不在乎紀念日本身,他最想要的永遠都是感情的依戀和陪伴。
雖然這些他絕不肯承認。
沈憐城的手機震動個不停,沈睿的名字反複跳出來又消失。他能像讨命一樣給他打電話,一定是夫妻倆的争吵提到了他,所以餘怒難熄,拉上沈憐城參與這一地雞毛。
沈憐城幹脆将他所有的号碼拉黑。他怕沈睿又像上次一樣不請自來,影響心情,所以也沒打算回家。
宋清輝這次回國,幾乎每天都要出差開會,季陽被家人帶回老家,宋子安不在國内,他無處可去。
他幹脆定了深夜的機票,飛去海城,去見歸青。
沈憐城時常覺得自己已經瘋了,有種不可名狀的狂熱愛慕占據了他的頭腦,哪怕歸青幾次三番讓他心傷,他也還是情不自禁地想見他,想一直在他身邊。
沈憐城兩次到海城,都是因為歸青。他很喜歡這裡的環境,還想着在海邊買一套别墅,可以随時和歸青來度假。
隻是這次他心事重重,沿途的美景落入眼中,也隻是反襯了他的孤寂而已。
他沒有唐突去劇組,隻提前給歸青發了消息,乖乖在指定地點等他。入了十一月,海城便氣溫驟降,沈憐城隻穿了件薄外套,站在公交站下瑟瑟發抖。
街道上的公車來了又去,身邊的乘客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隻剩他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長街已經燈火輝煌,萬物都已經奔向各自的歸途,可他茕茕孑立,還沒等到所愛的人接他回家。
歸青隔着一條街就看到這樣的景象:沈憐城在站台下百無聊賴地踢着石子。燈光下的沈憐城白得刺眼,發絲毛絨絨地被映得發亮,他的耳朵鼻尖凍得微微發紅,小口小口地呵着氣,像委屈兮兮的小狗。
他按了一下喇叭,沈憐城看見他,眼睛一瞬間亮起的光芒,比星星還要璀璨。歸青剛一下車,沈憐城就歡天喜地地跳過來,撲到他身上。
他摟住歸青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歸青眉頭大皺,他微微側頭,沈憐城的吻隻落在他的臉頰上,蜻蜓點水,連漣漪都未留下。
他推開沈憐城:“等了很久?”
沈憐城下午就到了,怕歸青找不到他,便硬生生在這裡等到天黑。見他發問,沈憐城搖搖頭,說:“沒有,我才下飛機。”
他站得久了,剛一上車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沈憐城看看歸青身上單薄的襯衫,問:“冷不冷,要不要把外套給你穿?”
話已出口,沈憐城才想起來,歸青從沒有穿他人衣服的習慣,沈憐城從前借穿過的私服,也都被歸青丢掉了。
他這樣發問,未免多餘。
“不用了。”歸青果然回絕,他看看手表,發動了車子。
沈憐城敏感地察覺到了,于是問:“一會有事?”
“和同組演員約好,一會對戲。”歸青說,“你突然來這裡,占用了許多時間,要盡快。”
沈憐城抿抿唇,忽略了他言語中冰冷的不耐。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路上,幾乎滴水未進,現在餓得發慌,于是問:“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吃。”歸青實在懶得聽他噓寒問暖,他揉揉眉心,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仿佛已經對他厭煩透頂,“你有什麼事就快說。”
沈憐城眼光微黯,不安地扭着手指,低頭小聲說:“我隻是想見你而已。”
——因為我今天有一點點難過。
“……”歸青已經打定主意,要盡快打發了這個驕矜的小少爺,斥責的話也不再多說,直接帶他到附近的餐廳。
沈憐城作主點了幾樣清淡小菜。他怕歸青突然有胃口,所以點菜時都選了對方愛吃的。
歸青出于禮儀,拿起筷子作陪。而面對沈憐城體貼布置的菜單,他到底一口沒動。
“阿秋姐沒跟着你麼?”沈憐城不願意冷場,隻好沒話找話。
“沒。”
話音剛落,阿秋的電話就像心有靈犀一般跳了出來。
歸青接過來:“怎麼樣?”
阿秋連夜被他調回了公司,上次的绯聞他雖然不在乎,卻也不想鬧到老宅那裡去,便直接讓歸氏施壓,撤了所有熱搜,順便追查輿論來源。
阿秋翻着厚厚一沓資料,逐一向他報告:“少爺,您猜得沒錯,上次的熱搜确實有人從中作梗。隻是對方似乎知道您的身份,隻是簡單試探就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