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布绯聞的世嘉傳媒,經過我們查證,該公司并不知道您的身份,隻是在背調以後我發現,最近一年之中,世嘉和譚家有過多次業務往來。”
“知道了。”
歸青顧忌還有沈憐城在場,隻說,“盯緊那幾個不安分的,有事和我彙報。”
“是,少爺。”阿秋應了,接着說,“另外,世嘉傳媒拟在宜芳樓設宴款待您作為賠禮,是否要替您回絕?”
“告訴他們,管好自己的下屬,再發生這種事,就不會是警告這麼簡單。”歸青直接拒絕對方遲來的示好,囑咐了阿秋幾句便放下手機。
談話的内容沈憐城隐隐聽了個大概。他本就打算找個恰當的時機和歸青解釋誤會,見他挂斷電話,趕緊問:“是不是上次的绯聞?”
歸青不願多費口舌同他解釋,便說:“不是。”
沈憐城以為他還在生氣,在嘴邊斟酌的話語變得更加小心翼翼:“那件事……”
“我知道不是你。”
歸青突然開口。
沈憐城沒料到他會這麼直白,一時間愣住了。
“為什麼當時不說?”
“因為是誰都無所謂,”歸青淡淡地說,“這樣一點小事,最後都會解決。”
如此小的算計,實在不值得他過多關注。
沈憐城微張着嘴,心中的凄傷更加強烈。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惶惑不安的童年,那時文漱月和沈睿當着他的面互相指責咒罵,經常徹夜不歸,小小的他獨自留在空曠的别墅裡,外面風雨交加,他就算哭啞了,也沒有人能給他安慰。
從此以後,他就知道眼淚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也正因如此,他打那時起便再未流過半顆眼淚。
而現在,所有的淚水逆流而上,呼嘯着奔向,令他想起從前默默咽下的傷痛,逼迫他代償。
他們訂的位子是餐廳視野最好的地方,寬闊明亮的窗戶正對着對面的文化廣場,那裡有街頭藝人正在演出。廣場繁華熱鬧,人聲鼎沸,搖滾歌手正忘情地嘶吼着,唱的卻是一首老牌搖滾歌曲:
why?why?Why?
love、love、love……
漸強的鼓點一陣接着一陣,砸在沈憐城心上,錘擊得他胸口隐隐作痛。沈憐城呆滞片刻,啞然失笑。
什麼啊,原來自己忐忑不安擔心不已的事,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他呢?他又算什麼?
李啟英的嘲弄,旁人的誤解,其實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隻想迫不及待地想向歸青證明,自己絕不是感情中的卑劣者。
可歸青并不在乎。
“這樣啊。”沈憐城強笑一下,覺得說任何話都幹癟無味,于是幹脆閉上了嘴。
他們沉默地吃完了晚餐。
沈憐城本來充滿了期待,想要在歸青身上得到一點依靠,好讓自己相信,自己不是一株漂泊無依的浮萍。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并沒有找到能自己心安的歸途。
因為他從未被需要過。
走出餐廳,沈憐城把帶給歸青的各樣禮物交給他,說:“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哦?”歸青對他的反複無常已經見怪不怪,可這麼來去匆匆,也讓他感到有些詫異。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沈憐城黏在他身上的準備,可對方竟難得地沒有癡纏,實在稀奇。
沈憐城聽到歸青的反問,雖然明知他絕不會挽留自己,可終歸還是燃起了一點微小的希望。他眨眨眼,一語雙關:“如果你讓我留下,我就會留下啊。”
“海城沒什麼好玩的,我也很忙。”歸青頓了頓,看着臉色微白的沈憐城說:
“你走吧。”
他一本正經地,對沈憐城做出裁決。
一瞬間的心灰意冷,讓言語也褪色得接近蒼白。就算翻來覆去地咀嚼痛楚,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哂然。
已經失落到極緻,哪裡還需要更加洶湧的痛苦刺激搖搖欲墜的心髒?
“如果我非要留下呢?”
沈憐城一擡頭,就可以看到歸青精緻無暇的輪廓。他生了一雙漂亮而淩厲的眼睛,此時目光灼灼,更加剛烈,像兩簇恒久不息的火光,黑白分明地印着歸青清貴的倒影。
望着歸青不近人情的臉,沈憐城突然有種破罐子破摔,直接撕破這令人痛苦的平靜的沖動。
于是他揚眉挑釁地笑:“我從來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得到。歸青,你覺得憑你就能改變我嗎?”
歸青皺起眉頭,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癫狂。事實上,大多數時候,他都不懂沈憐城。他并不喜歡高調張揚的人,太過于火炙熱鬧,就像水火不相容,讓他天然抗拒。
好在沈憐城極會察言觀色,還沒等他表露不喜,就自動轉移了話題。久而久之,歸青也忘了沈憐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他這副模樣,倒讓歸青想起剛認識對方時的張狂來。那時的沈憐城像風像火,倔強又别有意趣。
歸青隻當他又在鬧别扭,敷衍地哄着他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能再任性了。”
“明天是我的生日。”沈憐城突然說。
聽他突然說起無關的事,歸青不解:“那又怎樣?不是剛過完生日?”
他從不覺得所謂的生日有什麼特别。
沈憐城聽他們彼此雞同鴨講,自說自話,這樣有些黑色幽默的場景,令他幾度發笑。
可他到底笑不出。沈憐城苦澀地質問:“難道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待在一起麼?”
歸青擰了擰眉,不願回應他的無理取鬧。可下意識地,他覺得現在的沈憐城是需要安慰的。但他有些不解,沈憐城這樣沒心沒肺,隻知道玩樂的人,也需要所謂的安慰麼?于是他沒多想,像從前一樣随便應付他:
“乖,你聽話。”
沈憐城慘然。
夜奔而來,橫跨了半個國家,可換來的就隻有這麼一句。
歸青不愧是全娛樂圈為之傾倒的禁欲男神,溫言軟語能像清風明月,安撫人心;也能像萬把鋼刀貫穿胸口,一句話就能讓他丢盔卸甲,潰不成軍。
月光冰一樣割在沈憐城身上,隻映出他一張青白交加的臉。
沈憐城似哭似笑,半晌,他喉結一滾,用着近乎嘲弄的語氣輕輕說:
“好,我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