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陽這時才找到機會湊過去,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就搶先伸出手:“你好啊。”
“我是城哥的鐵哥們兒,”季陽看歸青表情淡淡,趕緊補充,“就是沈憐城。”
歸青不動聲色。
“久仰。”
“城哥呢?你怎麼沒帶他一起來?”說完,季陽恍然大悟,難怪城哥天天巴巴地跟在他身後,合着都是情侶之間不可說的小情趣。
他不由得咋舌,自己的好兄弟真不夠意思,這麼勁爆的消息也不跟他說,藏得真夠深的。
他還要接着八卦時,季明匆匆而來:
“陽陽,周伯伯帶着小妹在那邊,你先替我招呼一下。”
原來是季明怕這個粗神經的弟弟說錯什麼話,得罪了這尊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佛。于是找借口支走他,自己來應付。
歸青對季明早有耳聞。他作為科技新貴,在A市風頭正盛,是不可小觑的後起之秀。自己手中有塊地皮打算投資,聽說對方極有興趣。季明能力出衆,又有野心,他并不介意同這樣的人結交。
“舍弟跳脫慣了,歸先生不要見怪。”季明心裡也好奇,向來不事家業的弟弟,怎麼會認識歸青。
“第一次見面,季小公子倒是熱情。”歸青見他試探,幹脆挑明了他和季陽不認識。
季明不再多說,轉而跟他聊起了投标的事。
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歸青雖表情淡淡,實則不勝其煩。
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可礙着身份,隻得虛與委蛇。
他天資絕佳,記性極好,卻不知為何,在生意場上,總是分不清他們的臉,形形色色的人,帶着千人一面的谄媚面具,說着千篇一律的恭維話。
隻覺面目可憎。
歸青搖晃着酒杯,端着得體的笑容,滴水不漏地應付着賓客。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沈憐城。
宴會進行尾聲時,他借故有事,避開觥籌交錯的人群,在露天陽台上吹風。他打開手機,就看見了沈憐城十分鐘前剛剛發布一條朋友圈,阿秋百忙之中還不忘點贊。
他想了想,給沈憐城發了一條微信。
“在幹什麼?”
沈憐城很快發來視頻通話。
“有什麼事嗎,蘊川?”
“沒什麼。”
歸青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心血來潮,突然在這時候給他發消息。沈憐城看起來并不十分喜氣洋洋,還是努力做出歡喜的表情,大概是不想讓他覺得無趣。可就算是這樣,也比宴會上或阿谀或試探的面孔讨喜得多。
“你在家嗎?”沈憐城有些好奇,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沒資格打探的。
歸青果然沒多提。
“在外面。”
沈憐城笑嘻嘻地舉起一隻胖乎乎圓滾滾的小金毛湊到鏡頭前。
“猜猜我在哪?”
他舉起手機給歸青展示,“我剛剛到一個朋友的莊園,這家夥是個犬類愛好者,養了許多不同品種的狗。”
他揮着小金毛絨嘟嘟的胖爪子,說:“叫哥哥。”
小金毛十分配合,奶聲奶氣地“汪”了一聲。
沈憐城就笑了起來,他的神情放松而歡愉,令他多了許多少年意氣。
歸青心中微微一動。
正在這時,零點的鐘聲适時響起,他們雖相隔兩地,絢爛的煙花卻同時升起,鎏金溢彩的光,照亮了兩張各懷心事的臉。
沈憐城的心裡突然在這個歡騰的時刻平靜了下去。他聽着那沉悶的鐘聲,他也将再次懷着一腔孤勇,奔向心之所向的歸途。
這時的他還不曾想到,他以為的嶄新開始,不過是故事走向終結的序幕。
他輕聲說:“新年快樂,蘊川。”
“新年快樂。”
沈憐城沒想到歸青會聽見他的低語。他愣愣地望着視頻另一端的男人。在煙花盛放的瞬間,他微微側頭,五色光影輪轉,柔和了他的輪廓,沈憐城看見他的下颌線十分好看,那嘴角揚起的清淺弧度,令他微微有些失神。
“我們都要快樂。”沈憐城說。
新的一年被生活的浪潮裹挾,浩浩湯湯奔湧而至。他仍似沉溺在一種奇異的情感中八風不動,如沐春風。
那攀升的焰火,就像是冉冉升起的希望。
——而後轟然墜地,爆裂成一團劫後的慘烈餘燼。
過年後沈家仍然不得太平,文漱月同沈睿的争端愈演愈烈,幾乎每天都要大吵一架。這或許與沈家股市動蕩有關,沈睿的脾氣更加暴躁,連家中聘請的傭人都戰戰兢兢。
更别提一幹攀附在沈家寄生的“好親戚”,趁着年節的關口,更是迫不及待地湊上來吸血。
沈家每個人都像繃緊了發條,随時可能爆發,沈憐城身處其中,早就感受到家中的暗流湧動,如山雨欲來,令人窒息。他出于對沈睿的厭惡,早就遠遠避開風暴中心,過年期間一次别墅都沒回過。
沈睿怎麼折騰由得他去,隻要不涉及文漱月和家庭,就與他毫不相幹。沈憐城不指望他真的将家産交給自己,憑他自己的能力,随便進一所投行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他隻想做些令自己快樂的事,見讓自己開心的人。
比如歸青。
他與歸青提前說好了,如果回S市就去機場接他。
機場裡人來人往,沈憐城看到緩緩走過來的歸青,正要欣喜地迎上去,就看到一隻修長漂亮的手,輕輕巧巧地攬住他的手臂。
沈憐城腳步一頓,與此同時,一個清朗動聽的聲音在他們身旁響起:
“蘊川哥哥,這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