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非是因為,那裡是已故的愛子歸雲川曾經長大的地方。
他沒有提前通知,歸老爺子看到他突然回來,也十分意外。
歸青微一鞠躬:“爺爺,我回來了。”
歸老爺子威嚴古闆,他們并沒有什麼隔輩的親昵,總是有種壁壘森嚴的生分。
管家倒是驚喜地說:“哎呀!小少爺回來了,我得趕緊叫廚師做些好菜。”
他是宅子裡的老人,看着歸青長大。
“在外面胡鬧許多年,終于肯回家了?”歸老爺子沒什麼高興的反應,反而充滿審視地盯着歸青,想在他身上探究出什麼值得批判的破綻。
歸青筆直地,恭謹地站着,任由爺爺将他看個分明。
歸老爺子牢牢盯着歸青,見他身姿挺拔,面色卻風平浪靜,讓人捉摸不透。他贊許地微微颔首,任由歸青扶着他走進庭院裡。
吃過飯,歸老爺子帶他來到歸雲川的墓園。
歸青的父親本來是人人豔羨的天之驕子,更是歸老爺子指定的繼承人,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隐情,竟然和自己的父親反目,最終英年早逝,導緻歸老爺子耿耿于懷幾十年,至今不允許家中擺放他的相片。而于他有關的一切,也都被束之高閣,再無人敢提起。
也正因如此,歸青從小就收到嚴厲的教育,歸老爺子與其說是長輩,莫不如說是封建君主。
“最近怎麼樣?”
歸青一一回答:“公司那邊一切安好,我已經計劃拿下北港項目,電影也即将殺青。”
“阿雲想做導演,你想當演員,倒真是親生的父子。”歸老爺子冷哼一聲。
“阿雲少年時就被我放到國外曆練,本想讓他快速成長,未來指掌家業,沒想到他居然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也辜負了我對他的期待,竟想抛家舍業,和一個野女人私奔。”
歸青恭敬地站着,任由歸老爺子讨伐自己的父親,低頭不語。
“阿雲令我失望透頂,所以從小我就對你嚴加管教,就是怕你重蹈覆轍,鑄成大錯。”
說到這,歸老爺子逐漸嚴肅,“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則這就是你的下場!”
他手杖重重一敲地面,厲聲說道。
歸青擡起頭,注視這父親那張與自己肖似卻更加柔和多情的面孔,關于歸雲川的劣迹,他不知聽過多少遍,那塊沉重的墓碑,沉甸甸壓在歸雲川身上,也壓在他的心上。他是比石碑還要冰冷無情的存在,替代歸雲川,走完他沒有繼續的路。
歸雲川沒有履行的責任,他就要加倍地做到。
“我記住了。”
歸青淡淡地回答。
歸青這次回去并沒帶上葉亦澤,這讓葉亦澤十分不滿。于是他打算趕緊飛回A市,好在歸家人面前表現一波,博得好感。
哪知歸宇琪陰魂不散,又給他打來電話。
葉亦澤直接罵了他一頓,然後才說:“歸宇琪,咱們直接沒什麼可談的不如多花點時間在葉心婧身上。”
“别急啊,”歸宇琪悠悠地說,“如果我說,這件事和你心心念念的沈憐城有關呢?”
葉亦澤眯了眯眼。
“别說的那麼惡心。還有,歸青已經回老宅了,你要是想在歸爺爺面前刷存在感,最好快點行動,不然有他在,哪裡輪得到你表現?”
“辦成了這件事,什麼表現都要往後靠靠。之前你不是說想要看看我的誠意嗎?今天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歸宇琪在電話那頭對他說了幾句。
葉亦澤聽着,眼睛越來越亮。在歸宇琪說完後,他毫不猶豫地說:
“好,成交。”
*
沈憐城已經習慣了下班後泡在酒吧裡的生活。越是喧鬧的地方,越能讓他得到短暫的平靜。
他每次來,阿英都會默不作聲地陪他喝一杯雞尾酒,他們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是隻屬于這片小天地的默契。
阿英當班時經常臉上帶傷,經理時常以他影響企業形象為由,扣下他許多薪水。這情況在沈憐城得知以後才好了很多。
每個人身上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阿英不說,他自然也不會追問。
他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他就算有萬貫家财,對于精神的創傷,卻也愛莫能助。
阿英又來了,眼角還帶着一點烏青。幸好酒吧燈光昏暗,看不分明。他神情黯淡,默默喝完一杯酒,突然說:
“沈先生,生活會好嗎?”
“會的,”沈憐城說,“一定會的。”
不隻是安慰阿英,也是安慰他自己,也許度過今天的艱難,明天就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然而命運總是如此擅于愚弄人生。當他們充滿希望時,生活卻急轉直下,露出暗淡斑駁的本質。
一個平平常常的午後,文漱月突然打電話說:
“小城,快回來,沈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