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亦澤臉孔煞白，終于也體會到了沈憐城那日的萬箭穿心。歸青對不在乎的人，從來都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他本來隔岸觀火，大肆嘲弄沈憐城的境遇。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葉亦澤咽下酸澀與不甘，咬牙切齒地說：“難道你愛上了葉心婧那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怎麼可能，她和那個男人鬧成那個樣子……還是那個沈憐城？”
歸青随口道：“是又怎麼樣？你造成的謠言已經太多了，我不想他誤會下去。”
葉亦澤怎麼也沒想過歸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蒼白着臉，抖着嘴唇喃喃自語：
“你在乎沈憐城？你愛他？”
“嗯。”
“怎麼是他？我甯願是葉心婧也不該是他……姐姐比他優秀百倍，不、不，能站在你身邊的人隻有我！我才是最和你相配的那個人！沈憐城他不配！”
一想到沈憐城，葉亦澤就有種發瘋的沖動。
怎麼可以是沈憐城！
在葉亦澤的心裡，歸青一直是不容亵渎的高嶺之花，他愛他，懷着物質的私欲和世俗的渴望。可更多的時候，他把他當做天邊那一輪月亮，朦胧美麗，高不可攀。
他一直嫉妒姐姐，嫉妒她和歸青所謂的婚約，可他怎麼也沒想過，歸青會愛上沈憐城！
哪怕沈憐城如今卑微如泥土，歸青也愛他！
歸青卻淡淡地說：“有時我也懷疑，你對葉心婧，究竟是愛她，還是恨她。”
葉亦澤怒極而笑，牙關咬得格格作響。
“我那麼愛你，為你做了那麼多！我和你青梅竹馬，因為你抛下了大好前途隻身回國，因為你我被千夫所指，成了葉家眼中喜歡男人的怪胎，可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歸青聽了隻是微微冷笑。
“是嗎？那你和歸宇琪在設計吞并華風，暗中操縱分公司股權也是為了我？你和歸宇琪謀劃想篡奪董事之位也是為了我？葉亦澤，你眼裡的任何人都隻是奇貨可居的棋子，是你飛黃騰達的踏腳石。”
能抛下一切還甘心情願愛他的，隻有沈憐城。
被一針見血地戳破所有伎倆，葉亦澤也慌了。
“你……你怎麼知道……”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歸宇琪的勾當。你做的太蠢了，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哪怕劍拔弩張的對峙，歸青的語調卻依舊平緩，語氣仍是平常那樣八風不動的輕柔，可正因為這樣，葉亦澤突然生出一種被羞辱的憤怒，他聲嘶力竭地哈哈大笑，好像借此就能找回瀕臨破碎的尊嚴：“是又怎麼樣，我這輩子就是不甘心被别人踩在腳下，蘊川啊蘊川，枉你聰明一世，也要有讓你糾結的東西。都怪你太無情，沈憐城早就被你害慘了，他恨你恨得要死，怎麼可能回心轉意？”
他說着說着，語氣又逐漸溫柔：“你和我本來就是一樣的，一樣的薄情、一樣的癫狂……我才是最愛你、最在乎你的人，哪怕是死，你也是屬于我的……”
“滾吧，你再敢對他不利，這輩子别想踏足國内一步。”
歸青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葉亦澤又哭又笑，渾身顫抖，說不出是憤怒、傷心還是恐懼。
他知道歸青說得出做得到，他隻要稍微一擡手，就能讓他身敗名裂。
既然如此，不如一條路走到黑，他得不到的就要毀掉。葉亦澤也不管是不是半夜三更，火速給歸宇琪撥去電話，帶着一點報複的快意：
“宇琪哥哥，你之前說的計劃，我答應。”
解決了葉亦澤，歸青煩躁地捏捏眉心。
對于葉亦澤和歸宇琪的拙劣手段，他當然不屑一顧，可葉亦澤最後說的那句話，竟令他心煩意亂。
他在害怕。
他怕沈憐城真的恨他。
可他更怕他不肯愛他。
歸青才放下手機不久，葉心婧就給他打電話。她在電話那頭歎息着說：“蘊川，你這又是何苦。”
葉亦澤剛才發了瘋一樣沖回葉家和她說些不着邊際的胡話，她連反駁都懶得反駁，反而是一直萬事不管的葉家老爺子，擡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葉亦澤的母親哭天喊地撲過來，母子倆大吵大鬧，葉家已經鬧成了一團，葉心婧趕緊溜出來呼吸清新的空氣。
歸青毫不在意，随口說：“他這麼快就去找你麻煩，還以為他城府漸長，怎麼也能堅持三天的。”
葉心婧聽他好整以暇的語氣，有些好笑。
“你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本來那位小阿姨天天在老頭子邊上吹枕頭風，都已經打算讓葉亦澤到集團做事，今天這麼一鬧，他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沉吟着說：“不過小澤倒是沒有是什麼，反而是你，我都聽他說了，這麼激烈地表達情緒，可不是你的風格。”
歸青說：“我已經忍他夠久了，如果你連他也解決不了，我就要懷疑你這些年韬光養晦的能力了。”
葉心婧無言。
歸青察覺到她的吞吞吐吐：“有事直說。”
葉心婧猶豫了一下，斟酌着問：“你和沈憐城還好嗎？”
歸青毫不驚訝。
“原來你也知道了。”
“都是商場上謀生的人，譚氏和華風的動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葉心婧發出一聲意有所指的輕歎，“不單單是我，再這樣下去歸爺爺也會知道的。他老人家對你抱有極大的期望，如果這些事被他查明了，隻怕他會大發雷霆。”
“我明白。”
葉心婧打趣道：“沒想到你這樣沒心肝的家夥，也有了人味。”
過了半天，電話那段才傳來歸青的聲音：“也許這樣才是種幸福。”
葉心婧笑了笑，想到自己便有些怅惘。人在紅塵裡，總有七情六欲。歸青這樣的人，也終究要為情所困。她呢喃着說：“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兩人又說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才挂斷電話。
歸青望着江水瑟瑟，也輕聲說：“是孽還是債，我都還。”
*
第二天，歸青走進星藝，迎面撞上一衆高層。
大家臉色都不很好，寒暄一陣就各忙各的，歸青回來問阿秋：“最近星藝有什麼動向？”
這間子公司他全權交給手下程欽打理，表面上，他是星藝的員工，實際上他才是公司的幕後老闆。
阿秋抱來一沓文件。
“星藝要制作一檔音樂類綜藝，過段時間就要開機，隻是一些高層對這個項目依然不滿意，總是對拍闆定下來的程總有些不滿。”
“拿來我看看。”
歸青接過文件，仔細翻看起來。
節目内容很簡單，将真人秀和音樂相結合，邀請傳統民樂和西洋古典樂演奏家齊聚一堂，通過中西碰撞出的火花，讓大家感受不同類型音樂帶來的魅力，起到文化傳播和文化交流的意義。
“一些高層擔心西洋樂受衆太小，請來的嘉賓缺少流量，會影響收視率。”
歸青看到其中有一張熟悉的臉，面容清俊，劍眉星目，正是那天和沈憐城關系親密的男人宋子安。
那次回去後，他很快就查明了對方的身份，自然也了解他和沈憐城的關系。
歸青眉頭緊皺：“他怎麼想參加這個？”
阿秋答：“是的，畢竟宋子安是國内首屈一指的鋼琴演奏家，聽說還是沈先生勸他，他才應下的。”
歸青心頭一梗，想到沈憐城和他非比尋常的親昵，想到他望向沈憐城時暧昧濕熱的眼睛。
心中莫名的酸澀。
他點點文件，說：“就這個，我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