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公司的員工們都發現了自家老總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平心而論,沈憐城是個頂好的老闆。雖然他突然空降華風分部讓大家心中惴惴,但他做事靈活大膽,風格老辣,極少插手技術部門的工作,又英俊風趣,動辄就給全公司發大紅包,一來二去,大家都歡迎他常駐分部。
可今天,老闆一向笑吟吟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開會總是三番四次的卡殼,讓人摸不着頭腦。
沈憐城正說着項目計劃,沒來由一陣眩暈,他望着有些戰戰兢兢卻又認真等待他下文的一衆下屬,腦海中的弦一松,突然覺得厭煩透頂,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
他是個快意恩仇的性子,愛或恨都旗幟鮮明。從前那段孽緣已經耗得他身心俱疲,如今竟還和歸青這樣不上不下黏黏糊糊,心情實在郁悶。
可煩惱歸煩惱,工作還是要做。沈憐城強忍着心中的不快,勉強開完會,婉拒了下屬一起用餐的邀請,又和遠在國内的宋子安打了會長途視頻,這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靠在老闆椅上繼續研究項目。
正奮鬥時,宋清輝打來電話。
“發給你的那份文件看了沒有?”
沈憐城答:“正在看,連同上個月的報表還有宋家合作的項目,營利很是可觀,我之前提的彩寶業務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午休時間還在工作?是不是又沒吃飯?”
沈憐城怕被她唠叨,主動問:“剛吃過,什麼事?”
宋清輝嗫嚅了半天,有些遲疑地說:“城城,你托我辦的那事我沒辦成。”
沈憐城這才想起昨夜的驚魂,還有和歸青莫名其妙的糾纏。
他臉上的煩躁一閃而過,下意識地摸向壁櫥,才想起公司禁止飲酒:“他們不肯私了?那就送去警察局好了。”
“不是,”宋清輝說,“我帶着人趕到那巷子裡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我們順着血迹追過去,發現是歸家的人帶走了他們。歸家的人見了我十分客氣,說既然這幾個人得罪了他們大公子,那就由歸家處理,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想起歸家那人的身手,以及說話時就算彬彬有禮也掩飾不住的煞氣,宋清輝也不禁手腳發涼。
那四個人,隻怕不會好過。
沈憐城修長的食指輕叩桌面,心中的煩悶感卻愈演愈烈,讓人十分的不痛快。
“知道了,那就由他去吧。”
他悶悶地說。
“還有一件事,這是嘉文查到的。”
宋清輝也知他不想多提這件事,便主動轉移了話題:“我們最近發現,譚舟的生意似乎有些奇怪。”
沈憐城一愣。
“嗯?”
“譚舟這人,行事乖張狠戾,隻要能達成目的,隻會無所不用其極。嘉文在海上有些生意,和一衆勢力一直保持着微妙平衡,相安無事。
可兩個月前,他和譚舟的人起了摩擦,那夥人竟帶着槍,讓嘉文的人吃了個大虧。他一路追查下去,發現譚舟的手似乎伸到了某些灰色産業……難怪他鬥敗了哥哥譚淇後元氣大傷,這麼快就能混的風生水起。”
宋清輝的聲音難得的嚴肅:“城城,我現在突然覺得,和譚舟合作是一個錯誤。”
沈憐城默然。
他怎麼會不知道譚舟的别有用心。
可是在歸家的施壓下,除了結果譚氏抛出來的橄榄枝,那時的他别無選擇。
沈憐城看着外面鱗次栉比的大廈,他的辦公室采光極好,巨大的落地窗讓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而他卻絲毫沒有暖意。
沈憐城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文雀能放下身段,以這麼低的姿态和我提出合作,想必他出力不少。”
“那邊就拜托嘉文哥繼續查下去,如果譚舟有什麼不對,我會第一時間進行切割,至于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憐城推了下午的工作,吩咐執行總裁接待來自文雀的客戶,百忙之中給自己放了小半天假。
可放了假,竟也沒處可去,懶散如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永無休止的工作和疲于生活的奔波,這時突然閑下來,隻覺得空虛。
他的那些理想,似乎也早就死掉了。
沈憐城揉着腹部,他最近又沒有好好吃飯,再加上一連的應酬和泡吧,他的胃病又發作了。
醫生曾經告訴過他,胃是情緒器官,如果不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境,對他的病症有害無益。
沈憐城百無聊賴下,幹脆回家,他在公文包裡揣了一沓文件,剛好回去可以繼續辦公。
沈憐城胃裡像有一萬把鋼刀亂攪,鋪天蓋地的疼痛令他幾欲暈厥,不得已隻好叫司機送他回去。偏偏今天走得匆忙沒有随身攜帶止疼藥,等回到公寓樓下,他痛得已經直不起腰。
慢慢爬上老舊的樓梯,沈憐城擦去落進眼睛裡的冷汗,一眼就看見西蒙小姐提着一個紅色小水桶,正焦急地踱着步子,不安地望向走廊盡頭他租住的屋子。
看見沈憐城,她如蒙大赦,飛快地吐出一長串倫敦腔英語:“沈,你終于回來了,裡面着火了!”
沈憐城渾身一個激靈,劈手奪過西蒙小姐手裡的水桶一腳踹開門,就看見自家廚房裡傳來陣陣白煙,煙霧報警器一直發出尖銳的嘶鳴。
沒等滿頭大汗的他緩過神,歸青就端着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從廚房走了出來。看着如臨大敵臉色蒼白的沈憐城,他有些不自然地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