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秋,艾爾伍德莊園
艾爾伍德莊園的夜晚一如既往地甯靜,隻有幾個房間還亮着燈。
二樓的書房裡,阿爾弗雷德正坐在書桌前,眉頭緊縮地翻閱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桌案上還散落着幾份類似的卷宗,每一份都被仔細做過标記。
熟悉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薇薇安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兩杯熱氣騰騰的薄荷茶散發着微不可察的香氣。她的拖鞋踩在厚重的深灰色地毯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怎麼知道我剛好需要這個?” 阿爾弗雷德擡起頭,神色柔和了許多。
“你今晚一直沒離開書房,”薇薇安輕聲回答,将托盤放在書桌一角。
托盤上的兩杯茶悠悠升起——一杯飄向薇薇安常坐的扶手椅旁的桌幾,另一杯穩穩落在阿爾弗雷德面前。
“魔法還是這麼方便。”薇薇安笑着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掠過書桌上的文件,“又是工作上的事?”
阿爾弗雷德輕輕點頭,揉了揉太陽穴。他合上文件,随手揮動魔杖施了一個咒語,房間周圍的空氣微微波動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呼出一口氣,“謝謝,親愛的。”茶香稍微緩解了他緊繃的神經。
“怎麼了?”薇薇安注意到他臉上罕見的疲憊和憂慮,“最近你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阿爾弗雷德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雖然會與薇薇安談起魔法界的一些事,卻從不願帶回那些最沉重、最危險的部分。可眼下的情況已經無法忽視。
他放下茶杯,雙手交叉支撐着下巴,慢慢開口:“最近幾年的黑魔法事件在快速增加,這超乎尋常。我翻閱了所有相關記錄——雖然表面看起來沒什麼特别的,但有一部分案件在襲擊現場和手法上有很多相似之處,而且目标選擇高度集中——麻瓜出身的巫師,或者那些公開為他們說話的巫師。”
薇薇安皺了皺眉, “是有誰在挑選目标?”
“我認為是。”阿爾弗雷德神色凝重,“它們有迹可循,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有針對性。這不像是個人臨時起意的攻擊,也不是誤用了什麼危險魔法,更像是有組織、有目的的連續性行動。如果我的推測成立,這背後很可能是有個極端勢力在活動……”
薇薇安警覺地坐直了身體,“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叫伏地魔的巫師嗎?”
“從目前迹象來看,很可能是他,以及他的追随者。” 阿爾弗雷德頓了頓,“但現在還沒有确鑿證據。不過,可以确定的是,有一些純血家族正在暗中為他提供支持——他們宣揚純血統優越主義,認為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師玷污了魔法界的純潔性。根據我掌握的情報,我越來越懷疑魔法界正在發生一些……非常危險的變化。”
薇薇安輕輕放下茶杯,神情嚴肅起來,“我不想顯得過于悲觀,但……這很難不讓我聯想到當年德國的做法。”
她停頓片刻,整理着思路,“我讀過不少關于那段曆史的書。最初也是這樣——先是仇恨言論,然後是組織化的排斥、打壓、騷擾,再接着……變成了系統性的迫害。他們總是先将目标群體描繪成對‘純潔’社會的威脅,定義‘誰不屬于我們’,然後通過恐懼和偏見來合理化這種暴力行為。”
她看向阿爾弗雷德,“聽上去,是不是很熟悉?”
阿爾弗雷德站起身來,走過去在她面前的沙發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涼,“我明白你的擔憂。事實上,我也注意到了這種相似性。而且最近的一件事更加驗證了我的猜測。”
“什麼事?”
“最近利奇部長因為一種神秘疾病被迫離職了。”阿爾弗雷德的語氣變得冷峻,“他是麻瓜出身,上任時就遭到了威森加摩幾個資深成員的強烈反對,有人甚至辭職抗議任命。現在他突然患上了一種聖芒戈都查不出的病……這太過巧合了。”
薇薇安遲疑了一下,輕聲開口:“你是懷疑……他們對這位部長下手了?”
“我懷疑是這樣。”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聲音壓得很低,“目前還沒有實質性證據,但線索越來越集中。而魔法部的不少人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不願承認。他們還在把這些事件當作毫無關聯的獨立案件來處理。”
“更糟糕的是,” 阿爾弗雷德握得更緊了些,“有些人恐怕根本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他們甚至認同伏地魔的理念。”
薇薇安的另一隻手輕輕覆在他們相握的手上,眼中滿是憂慮:“你認為……情況還會惡化嗎?”
“這恐怕……還隻是開始。”阿爾弗雷德輕輕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孩子們房間的方向,“我最擔心的是艾莉諾和西弗勒斯,他們再過幾年就要去霍格沃茨了。”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一動:“你認為……他們會遇到什麼危險?”
“我擔心的不隻是他們會遇到危險,”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語氣沉重了些,“是……他們可能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危險不止一種,不僅僅是魔咒和陷阱,還有思想和選擇。”
薇薇安沒有立刻回應,隻是靜靜看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如果他們不再滿足于在暗處活動……我擔心孩子們會被卷進去,尤其是艾莉諾。”阿爾弗雷德眉頭微皺,目光落在茶杯的邊沿上,“她有着塞爾溫的姓氏——這意味着傳統、純血、榮耀。我原本是讓我的父母承認她,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避免不必要的審視和流言。這樣她既能受到保護,也能确保她該有的繼承權。可她一旦進入社交圈……”
“她就不再隻是我們的女兒,”薇薇安接過話頭,若有所思,“而是‘塞爾溫家的女孩’。”
“沒錯,”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語調中帶着一絲苦澀,“别人看她時不隻會看到她是誰,還有她代表了什麼。那些期待、試探、評判,甚至敵意,都會随之而來。”
“她聰明,有判斷力,更不缺主見,”薇薇安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她不是沒有防備的孩子,也懂得如何與人相處……你是在擔心她的立場?”
“是的,但不完全是。”阿爾弗雷德垂下視線,“她一向對純血至上那種說法不以為然,我也不擔心她會被那種觀念影響。而且她從不回避自己的混血身份——特别是你的那一半。”
薇薇安笑了笑,“她一直覺得這是值得驕傲的事。”
“所以這才讓我更加擔心。”阿爾弗雷德看着他們相握的手,語氣低沉,“她的态度很容易被視作‘背叛’。尤其在那些人眼中,她的血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污點’。雖然這點我們一直保密,但如果有人因此追查……”
“她對純血主義的反感,并不是出于什麼複雜的政治因素,而是因為她愛你,想要保護你。這意味着,一旦發生什麼事,她絕對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薇薇安心沉了沉,她太了解女兒的性格了。她垂下眼睫,柔和的神情中帶着一絲無法掩飾的擔憂:“她一直是這樣……認定的事,就不會退讓。”
“是的,”阿爾弗雷德擡頭看着她,“她不會退讓。”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不管對手多麼強大。”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更糟糕的是,她不是會沖動行事的孩子。她會尋找更有效的方式來達成目的——這可能比直接對抗更危險。”
“你是擔心她會把自己卷進更深層次的事務?”薇薇安輕聲問道。
“……我怕她會站到太顯眼的位置上,成為某種紐帶,甚至成為某種……象征。”阿爾弗雷德閉上了眼睛,“而象征往往比單純的反抗者更容易成為針對的目标。”
薇薇安看着他,聲音平靜而堅定,“但你也知道,她是那種會往前走的孩子——你沒辦法一直攔着她。”
接着她的語氣緩了幾分:“更重要的是,我們一直會在她身邊支持她,不是嗎?”
阿爾弗雷德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權衡,又像是承認了什麼。他睜開眼,看向薇薇安,輕輕點了點頭。
“……是。”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我們會在她身邊,一直。”
他沒有再多說,看向窗外,神情微微收斂。
薇薇安沉默片刻,靜靜等了一會,然後凝視着他:“你還有沒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