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先生看上去絲毫不像電話裡透露出的那般焦躁,臉上細密的皺紋反增幾分親切。他還是如過去那般的文質彬彬。
“怎麼突然回來了呢?”洛先生用溫和的長輩語氣說。
“我想家了。”
荒草按照預先的想法說,說實話他對“想家”這種情緒還沒有理解的那麼透徹。
“唉。”洛先生歎了一口長氣,“你一直是個乖孩子的。”
“對不起。”荒草脫口而出,垂下了頭。
“但當時的事也不能全然怪你,我們都沒想到那裡存在那樣的火災風險,人有時總會一時沖動,做出的事不經過思考。”洛先生反倒安慰起了荒草,還拍了拍荒草的肩。
荒草更感愧疚,重複了一遍,“對不起,先生。”
“這些日子在監獄也不好過吧。”洛先生一邊說,一邊帶着荒草向前走。
“還好。”他向來不挑食,對監獄飯菜适應良好,改造活動對他而言也隻是換種方式的鍛煉罷了。
“也是啊,你一向是個适應力很強的孩子。”洛先生雙手自然垂在身後,朝荒草說着。
“對了,你腿上那個是什麼?”
荒草擡腳一看,唯一特别的隻有那個黑色腳環,他如實說:“監獄出來後就有了,一個定位器,或許是擔心我亂跑吧。”
“唔,這樣啊。”
他們走了一段路後,荒草終于見到了一排排白色外牆的房屋,那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此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許是注意到荒草的視線,洛先生又說:“你這次來是想到處走走嗎?”
“嗯,我很久沒來,對這裡的地方都有些想念,尤其是之前住的房子……”
荒草停頓了一下,“我仍是很愧疚。”他怎麼能誤殺了他最親愛的家人。
洛先生的手從後面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我們都知道的,你很愛他們。”
“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再去見見那棟房子吧,雖然大部分已經損毀,但這畢竟是紀科員他們存在的證明,莊園最後還是盡量恢複原狀後保留了下來。”
“謝謝。”
荒草感激道,兩人一齊向前方走去,認出第一座房子後,荒草就突然心領神會地認出了所有路線,他在這裡奔跑過太多次,所以一切都熟悉得仿佛在腦内有一張地圖。
行走的路上,他們偶爾會碰見同樣身穿白色制服的人,他們全都步履匆匆。
莊園内就是這樣快節奏的生活。荒草還在莊園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刻不停歇,父母每天會給他安排繁多的課程,早上是槍擊訓練,下午有體術特訓,晚上有附加訓練。
十餘年來都是如此,如今離開了莊園,他倒多了些異樣感。
“打擾您實在抱歉了。”
按時間來算洛先生此時應該待在實驗室裡做研究,對他這樣視研究如生命的人,能夠讓他抽出時間跟着自己實屬受寵若驚。
“沒關系,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長大的。”洛先生笑了笑。
莊園建立在藍天之下碧草之上,每棟房子都是兩層小别墅的樣式,後帶一個生機盎然的小花園。八個區内,除了一條寬敞的主街道作劃分外,其他木閣樓都是十米為距。荒草生活在最西南端的房子裡,而洛先生就是他最靠近的鄰居。因此荒草時常去往洛先生家中,有時還會直接在那過夜,不過荒草和洛先生的孩子卻意外得一直不相熟。
夜幕逐漸降臨,莊園随處可見的街燈明亮晃目,在地面投出一個個光圈,離家不遠的孩子也在此刻提着不知名的東西回了家,有的身量不高,神色疲倦,帶着一點瘦弱。
荒草兩人顯眼得在小路上走着,也無人在意。
靜風時刻,莊園内也顯得悄無聲息,青草在月光下留下靜靜的影子,在黑幕中染上微弱的綠色。莊園内沒有活動的時候,這裡更像一個普通的大牧場,每個人都在其中獨自耕牧着。
莊園内部遼闊無邊,他們沒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走了好一陣才到達目的地,一片燈火通明的世界裡,隻有那一處光線暗淡,掩沒于陰影中。
“因為這裡沒有人,燈也都沒開。”說着,洛先生按下門口的按鈕,房間瞬間暖黃一片,空蕩的房子内隻剩零星幾件家具,冷冷清清。
這一切已經不是荒草記憶中的模樣了,更不像他走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