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燚暗含韫色的幽幽眼神直達扶曦慌亂的眼底，她躊躇在原地不知怎麼回答他這句話。

但很快門外傳開的叩門聲解救了兩人間逐漸凝滞的氣氛，也無聲隐去了某些昭然若揭的情愫。

“禀二殿下，大少爺請您去後室。”

扶曦見昀燚聞言微怔，立馬掙脫了他的桎梏，後退一步重新找回清冷的空氣，深吸一口緩和了自己臉上藏不住的紅暈。

昀燚被突然打斷心煩意亂啧了一聲，眉頭痕迹蹙得更深，語氣隐有不快。

“他找我何事？”

門外侍從聲音飄忽，焦急又似夾雜恐懼。

“下午抓獲來那兩人死了……”

昀燚聽聞此話全身倏然一僵，聯想到扶曦剛才所提到的“弑神案”，呼吸間後背傳來涼意，側頭對上了此時也一臉肅然的扶曦。

之後兩人一齊跟随侍從趕去了後室。

此時天幕濃墨暈染開來，雨後寒意随風見縫插針，灌入衣袖間凍得人不住裹緊周身衣衫。

鎮國公府上下點亮了燈籠，但燈籠終歸是紙做的，此刻被風吹卷着，發出陣陣沙沙摩挲聲，火苗也劇烈搖擺，晃得燈下人身影飄忽不定如同鬼魅。

兩人趕到時，雲淩洲已在後室大發雷霆，地上跪滿了一片墨衣雲衛，皆低着頭聽訓。

昀燚步入後室，不禁皺緊了眉頭，怎麼有一股濃烈的酒氣，環視一周竟然還看見尤知言在角落椅子上東倒西歪仰着，身邊戰戰兢兢站了兩位侍從扶也不是，拉也不是。

另一邊暗處還站着玉川，正默默等着雲淩洲訓人。

雲淩洲見他二人一同進來了，雖然火氣未消，但還是咳了一聲放柔聲音同昀燚揖禮。

“怎麼回事？”

昀燚免了衆人的禮，第一時間問正事。

“仵作還在驗，我看過了沒有多出來的外傷，估計是被用毒了。”

雲淩洲周身酒氣，神識看着雖依然清明，但話語間還是不住捂頭，想來之前該是喝了許多。

扶曦聞言往後走便要去看屍體，剛邁兩步便被叫住了，昀燚和雲淩洲同時開的口。

“欸欸，你别去。”

扶曦停下腳步回頭，兩人又不講話了，雲淩洲詫然望着與他異口同聲的昀燚，昀燚也頓時一臉怨氣望向了雲淩洲。

啧，煩人。

“殿下，你的眼神好可怕，惱臣了？”

這個關頭，當着這麼多人面，雲淩洲還要來犯這個賤。

昀燚額頭青筋微跳，努力壓制住怒氣。

雲淩洲本還想逗昀燚兩句，結果瞟見身側侍從惶恐的身影，最終還是顧及形象咳了咳收回嘴邊的話。

不想回過神來時，他二人已自顧走去了最裡間暗室。

屍體他雖早已親自檢查過了，此時見狀也準備再跟去看看。不料一旁的尤知言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就朝他走來，嘴裡還不斷喧嘩着。

“妹夫，你聽我說……我告訴你啊，欸你好好聽好……妹夫我的話你要……你要記住了……”

雲淩洲看着拉着他還在持續發酒瘋的尤知言，忍着怒氣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想一拳把他敲昏的想法。

剛才也是，有人來禀時他起身就往後室趕，結果本就醉得嚴重的尤知言鬧着非要跟他一起，怎麼攔都攔不住，見他撒潑打滾，雲淩洲無奈隻能随他跟着。

誰知現在尤知言小睡了一覺還是一點沒清醒，跌跌撞撞自說自話，吵得雲淩洲的頭越來越痛。

“來人，把他給我架走！”

侍從連忙上前，一左一右用力架着尤知言就要走，不想喝醉的尤知言不知哪裡來的牛勁，像隻脫兔，嘴裡嚷着，腳上還四處亂蹬。

“放開我啊啊啊……我還沒講完……妹夫…妹夫救……救救我啊啊啊……”

侍從使了全身力氣還是架不住他，冒了滿身汗，心下也不耐地抱怨，看着倒是個秀氣美人，怎麼力氣這般大還這麼大嗓門，果然人不貌相也……

雲淩洲頭痛欲裂忍無可忍，走過去想一掌把人拍暈，結果剛走近尤知言又突然不動了。

不等人反應他“哇”的一聲，吐了，吐得到處都是，離得近的雲淩洲的鹿皮靴上也沒能幸免。

“……”

垂頭看着自己滿腳污穢的雲淩洲被氣得拳頭都要捏碎了，直接擡手一掌把吐完還要接着鬧的尤知言劈昏了過去。

“擡走！送回客房去灌醒酒湯！”

侍從立馬應下，兩人合力快速擡着尤知言走了。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名墨衣雲衛，見雲淩洲又要發火，趕忙起身去取工具将地上和他靴子上的污穢之物打掃幹淨了。

另一邊暗室内，仵作驗屍完畢，收起道具與扶曦昀燚二人一齊回到了前處。

這時受罰的棄冕被通知後也急匆匆趕來了，見過幾人後與其餘墨衣雲衛跪在了一處。

雲淩洲瞥了一眼他一頭濕潤的發，見他臉色慘白，正全身用力克制着下意識的顫抖。

他聽人禀，知道他剛才都在水牢裡受罰，現下見他這副蕭索模樣便知不假，正當要抹除心内對他的懷疑，眼神卻蓦然注意到一處異常。

他出勤的墨衣此時濕透，緊急诏令下他便換上了自己的常服，雖也是墨色但終歸與其他雲衛的穿着有異，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隐隐擋住的袖口處……

雲淩洲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竹葉繡紋，腦海中瞬間充斥了種種猜想，但幾乎每一條都是他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