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狹窄的通道裡有大量的人群向着白述迎面湧來。
白述不得不将整個身體貼在牆面上避讓。
這就打亂了他說話的邏輯與節奏。
等人群過去之後,他才再次開口,對着通訊設備那邊兒的沈恂初說道:“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我們懷疑他即将進入狂化狀态。”
沈恂初沒接話,而是将身體微微前傾,再次按下飛行器上的“加速”按鈕。
不過飛行器并沒有立刻執行這一指令。
飛行器内部安裝的智能系統提示他:如果再次加速的話,她的身體就會承受高于原先三倍的壓力。
這不僅會引起她身體強烈的不适感,以及相關反應或症狀的出現,甚至還會對她的身體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按照系統規定流程走完“溫馨提示”過後,系統冷冰冰的機械音毫無感情地再次詢問她,是否還要繼續。
語氣聽起來像是已經給她判了死刑。
沈恂初毫不猶豫地說:“繼續。”
白述再次側身,旁邊路過的人的步履顯得格外慌亂,他們交談的聲音蓋過了白述耳機裡沈恂初向飛行器發出指令的聲音,以至于他并沒有聽清沈恂初說了什麼。
等到可以正常向前行走了的時候,白述問:“你說什麼,沈長官?”
飛行器内的壓力緻使沈恂初出現了耳鳴、胸悶等症狀,太陽穴也“不嫌事大”地一跳一跳得刺痛式的疼。
沈恂初緊蹙着眉問:“現在情況如何?”
白述并沒有打算隐瞞她什麼,實話實說道:“處于失控邊緣,有暴體可能。”
“塔裡的人都安排撤離了嗎?”
沈恂初閉上眼睛咬着牙問道。
眼壓過高導緻她的眼睛非常的酸脹疼痛,她的手握在飛行器座位旁的扶手上,脖頸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叫嚣着要沖破皮膚的束縛。
“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在進行撤離了,預計三分鐘後完成。”
“好的。”
沈恂初感受到自己的聲帶在振動,但是她不确定她是否真正的發出了聲音,内髒經受着不斷地擠壓,連體内骨頭都好像快要斷裂變形。她嘗到了鐵鏽味兒,是血,已經湧上了她的咽喉。
白述望着面前站着的烏泱泱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展現着不同的情緒,在他的示意下,人群被分組安排到了一旁可供多人乘坐的飛行器上進行有序撤離。
“他的級别太高了,如果發生什麼意外,将會對一号塔,以及塔内人員,造成不可控的影響。”
“我已經安排塔内人員全部撤離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短暫的沉默了一下後,白述再次開口問道——
“你可以嗎,沈恂初長官?”
白述的話語都是斷斷續續的。
你可以嗎,沈恂初。
她曾經也這樣問過自己。
在很久之前的某個時刻,她其實也有過一次極為短暫的想要退縮的念頭。
她能通過精神力感受到那些人的狀态,狂化、暴體、死亡。
此前從未覺察過,生命的曆程竟然是如此的短暫。
血和肉攪在一起,塗到她的機甲上,通過探測器,展現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她被這樣的念頭壓得喘不過來氣,壓得她雙膝跪地雙手合十,然後再灰頭土臉地磕在地上。
想要祈禱,想要懇求,但她沒有神明。
她隻有她自己。
“可以。”
她說。
緊接着,沈恂初不顧智能系統的勸阻以及飛行器内部不斷閃爍着的醒目的紅燈,擡手按下了“加速”的按鈕。
*
那是什麼呢?
蘭鶴野心中泛起疑慮。
黑色的,但又隐隐約約地透出些藍綠色的熒光的東西。
是什麼呢?
他被其吸引,下意識地想要靠近。
可是這條路實在太漫長了,他走得也很坎坷。
赤裸的雙腳上傷痕密布,玻璃般的無數個剔透卻鋒利無比的碎片攀在上面,有的已經鑽到肉裡,快要觸碰到骨頭,再往前,又是利刃劃破皮肉紮進去的聲音。
蘭鶴野像是沒有了痛覺。
連眉毛也不曾皺一下。
眼前他目之所及的那個東西似乎對他來說很重要,他能感應的到。
越靠近,心跳得就越快,“撲通撲通”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還有一份隐隐的雀躍的情緒在裡面。
為什麼?
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馬上就可以觸碰的到了。
但他行進的腳步卻越來越慢,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一直阻撓着他向前。
蘭鶴野有些不悅地低下了頭,發現兩隻腳踝上扣着一副沉重的鐐铐。一條鍊條連接着左右兩個圓環,長長的拖在後面,與地面碰撞時敲出一陣脆響。
兩隻小臂不自覺地向上彎折,與大臂形成九十度,他的視線轉移到手腕上,那裡也有一副鐐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