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知頤握着符紙的手微微發抖。他手上用力,簡直要将整張符紙就這麼碾碎,變成齑粉。
那麼多年,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還傻傻地去找褚來晚幫助,誰知道此人會不會在暗處動什麼手腳。
他忽然想起那些日子,陵南喝完藥後越來越瘦弱,身體也每況愈下,整個人瘦得幾乎不成人樣。
他一直以為隻是陵南的身子太弱了,就算用藥也于事無補。但現在再想,每每他要煎藥之時,褚來晚總是親力親為地在一旁守着。
可他明明跟陵南一直老死不相往來,偏偏在那種狀況下做事細緻入微。
褚來晚為了什麼?陵南又何罪之有,要受如此折磨?
荀知頤感覺心如刀割,得知這些真相比蒙在鼓中還要令人心痛。
這一切的一切,原本他都是可以阻止的。可他做了什麼呢?他成了促使褚來晚目的達成的幫兇。
他都在做些什麼?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你對這些符紙感興趣嗎?感興趣我給你幾張就是,小心研究,莫弄丢了……”尤岑生絲毫沒注意到荀知頤的表情變化,一個勁地低頭在包裡翻找着自己的符紙。
“你可有将這符紙給過褚來晚?”荀知頤冷不丁問起。
尤岑生毫無防備,不知道這件事又跟褚來晚有什麼關系:“他之前向我問起過,我就給他過一兩張吧,沒給多。”
他原以為這樣就能穩住荀知頤的情緒,誰知對方在聽到這句話後,情緒突然又開始激動,并且有比剛剛更激烈的趨勢。
尤岑生欲哭無淚。
蒼天,他都犯了些什麼錯啊。
“你可知,你給褚來晚的這幾張符紙,差點要了陵南的命麼?”
出乎尤岑生意外的是,這回荀知頤并沒有二話不說直接一把劍抵上來,而是好好地說了人話。
“他都做了些什麼?我可明确告訴他莫要拿去害人的。”尤岑生看着荀知頤一臉冰冷的樣,道,“我發誓,我從未說過一句假話。”
“那回遇見你之前,陵南發了高燒,怎麼看都看不好,後來将這符紙取了才有所好轉。”荀知頤看了眼手中已經被自己捏得皺皺巴巴的符紙,“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可樁樁件件卻又離不開你的身影。”
他擡眸,一雙無波無瀾的眸子直直看進尤岑生眼底。
“雖然你一路确實幫扶了很多件事,出現時機都恰到好處。我不欲與你争辯什麼,但若你真是實打實為我好的話,你便替我暫時接了容器,待我将陵南接回來再一并送到元喬陰那去。你應當認識的,畢竟怎麼說都是天上的老人了,就這樣吧。你可以選擇應下,也可以拒絕。”
尤岑生張了張嘴,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無奈道:“成。”
他都有些懷疑,荀知頤搞這麼一出是不是就是想叫他跑腿。
但見荀知頤神情又不像假的,以他的性子來說,演戲絕對演不了這麼真。那應當不是故意算計他。
荀知頤見狀,臉上滿意地露出一個笑。他攤開手,遞到尤岑生眼前:“有沒有空的傳送符,給我一份。”
尤岑生在包裡翻找了好一會兒,送了幾張空的過去。
“不怕我在這符上做些什麼手腳?”
荀知頤頗有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還有點用處,不過料你也沒這膽子。”
尤岑生:“……”
荀知頤不欲再拖,動作行雲流水,一下符紙上就畫滿了亂七八糟的條條線線。他口中再度念起口訣,前前後後不過幾秒的時間,他便已來到了天淨山谷。
這裡一如往常,幽靜舒心。
不過這一次,他沒了修煉的念頭,腦子想的滿是找到陵南,以及該對荷女說些什麼。
瀑布的水流聲嘩嘩響起,可這回他的身後再沒了那個跟着他到處亂走的小孩。
“荀知頤?”不遠處出現了荷女的身影,她有些不确定,又往荀知頤面前走了幾步,“你來了。”
她語氣平平,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似的。
“我來接……陵南。”荀知頤說話時,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
“确定?”荷女擦了擦手,看着荀知頤,“我隻能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了,但願你不再叫他受到傷害。”
這一回荀知頤不再猶豫,他莫名挺直了自己的脊背,一闆一眼道:“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