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懷着各人的心事,他人從來不能開解。
渡人先渡己,渡己又渡人。心照不宣的,大家都沒問起旁的事,都在自己默默做着準備。
“旁邊的房子也是我們的。月神官,陵南,你們可以到隔壁去休息。好好養精神吧,日後可有的仗要打了。”王翎半開玩笑道,“這可同尋常戰役不同,這一役若是敗了,可就要魂飛魄散了。”
隔壁的房間也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家具沒個幾樣,桌案上擺着的筆墨紙硯都是一個不少。
陵南坐于桌前,不自覺地抓住筆,拿了張紙。
“想寫些什麼?”荀知頤站在他身後,好奇問道,“寫給我的情書嗎?”
陵南剛拿起筆的手猛然停頓在半空中,他仰頭看向站在身後不要臉的人,突然玩心大發。
“是,想看我寫些什麼?”
“啊?真是寫給我的?那多不好意思。”荀知頤耳旁瞬間泛起一片紅。
“自然,我騙你做什麼?”
荀知頤說得大方,眼下真問他要寫些什麼,他又支支吾吾羞于啟齒。
“那你就寫,陵南心悅知頤。寫好多好多遍。”
陵南無奈搖頭,還是沒有變,他從來都是之前的模樣。
如今的他雖然不似之前當弟子那般過于稚嫩,可做出的事總像還未棄掉小孩心性似的。
傻。
感情最後一世荀知頤占他整個人的八成,而其餘四世不過隻占了兩成。
這比例差距也太大了。
陵南幹脆放下筆,看着他。
“為什麼要寫這個?”
荀知頤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想看你寫。”
“這有什麼好寫的,我直接念給你聽,如何?”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落下,陵南在凳子上轉了個方向,直直地看向荀知頤。
眼睛裡藏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滿到快要溢出的愛意,盈盈的笑意,荀知頤還看到,僅有他一人的倒影。
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正如緊密的鑼鼓聲中突然停頓了一下,意味着故事将要達到高潮。
“陵南心悅知頤,你想聽幾遍,我便對你念幾遍,可好?”
“你想聽一輩子,我就念一輩子。”陵南笑着,“我們的一輩子很長很長,長到念多少遍都足夠。”
荀知頤彎下身子,将一隻膝蓋跪于地面。将坐于凳子上的陵南摟進懷裡。
力道不大不小,正正好能擁有他,又能随時将他松開。
“不用對我念一輩子,你想念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荀知頤喃喃道,“我總不能真把你锢在我身邊一輩子吧?萬一哪天你嫌我人老珠黃了也說不定。”
陵南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的腦子裡天天都在想些什麼呢?”
荀知頤稍稍仰頭,吻住陵南的唇瓣,隻是輕柔地撚磨了兩下。
“想怎麼才能一輩子擁有你。”
“天天忙正事,查着查那的,都沒辦法好好地膩歪一下你了。”荀知頤念叨,語氣裡滿是不滿,“等結束了,你可别想逃。”
陵南從他懷中溜出去,又轉而面向了桌子。
“行,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我得做點正事。”
“做什麼事是連我都不能告訴的?”荀知頤嚷着,“你瞧瞧吧,剛親了一下,就翻臉不認人了。”
陵南忍笑道:“給我娘寫信,你激動個什麼勁?”
“在華縣的娘?”
“嗯,這麼久沒消息了,我怕她擔心。無論怎麼說,她也算是我娘。”
荀知頤守在一旁老老實實給陵南磨墨,看着他在幹淨空白的紙上寫下歪七扭八的字體。
大概斷斷續續寫下一整面後,陵南才終于停了筆,不斷往外散發着大功告成的喜悅。
“這下娘就不會擔心了。”陵南摸出信封,一絲不苟地将紙封好,慎重其事地揣進自己懷裡。
“出去轉轉?找找郵驿。”
荀知頤正嫌屋子裡有些悶,忙不疊地應下了。
挨着海邊,風中都帶着一股腥鹹的氣息。此時水面上并沒有什麼浪,風平浪靜,但不遠處的烏雲早已昭示着這不過事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要變天了。”陵南擡手放至額前,向遠方眺望着。
“要變天了。”荀知頤也念了一遍,烏雲的移動速度極快,好似眨眼間就來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