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房門從中間豁開一道拳頭大小的圓洞,鐵錘哐一下杵進來,差點砸到旁邊的梁修俨。
幸虧陸黎桉反應夠快,扯着他的衣領把人拎到了安全地帶,不然這會兒梁修俨的腦袋已經被捅成鐵錘的形狀了。
嘎嘎!變異鴨吓得不停撲棱,和剛才心甘情願躺平的毛茸茸簡直判若兩鴨,光靠人力根本無法控制。
房間内噼裡啪啦全是鴨子扇動翅膀的聲響,每一下都精準踩中“大聲喧嘩”違規事項。
門闆脆得像一張紙,在逐漸急促的哐啷哐啷中搖搖欲墜,鐵錘渾厚的重擊聲應和着越發劇烈的振翅,猶如一曲殺戮狂想。
咚——咚——
斷裂的木塊混合着細碎木屑簌簌往下掉,豁口越來越大,走廊裡卻沒有一丁點光線漏進來。
來人仿佛結結實實堵在門前,像推拉老舊風箱一般,依靠手臂力量來回□□鐵錘。
直到豁開的洞口足以容納一人通過。
宿管有鑰匙,但她沒有延續昨晚的習慣,用鑰匙打開1003的大門,而是采用了對待1001号宿舍的方式,暴力推平。
為什麼?謝浮玉輕眯起眼睛,猜測他們不經意間做了昨晚陳宇淏做過的事。
熬夜、撞鬼、對峙......他在腦子裡迅速複盤起過去一小時内經曆的每一個細節,最終發現兩晚唯一的變數似乎隻有變異鴨。
宿管在追殺一隻鴨子?
沒等他想明白事情原委,異化的自熱鬼便砰地從視野中消失了。
謝浮玉下意識抓了一把,卻隻薅到一手鴨毛。
與此同時,身前平穩流動的空氣忽然開始猛烈顫動,他本能避向殷浔所在的位置,上半身朝後微仰,躲過了撲面而來的一道勁風。
裹挾着涼意的金屬幾乎是擦着鼻尖經過。
哐——
二号床下傳來一聲巨響,木制課桌被鑿出一個不規則裂口,報廢的木塊砸向地面,連同方才飄落的羽毛掀起一片塵埃。
謝浮玉對灰塵和絨毛有點敏感,想打噴嚏。
但直覺告訴他最好忍住。
因為宿管進門後的第一目标是聲源,說明她很有可能和鬼學長一樣看不見,他們行動的依據應該是聽聲辨位,這種情況下打噴嚏無異于卸掉所有防禦将自己主動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強行憋住噴嚏就像克制打哈欠的沖動,非常反人類。
謝浮玉感覺自己已經憋到了極限。
他皺眉吸了吸鼻子,思索起打完噴嚏後立馬拉上殷浔轉移陣地的可能性。
下一秒,呼出的氣被人捂進掌心。
殷浔閃身來到他身後,像個綁架犯似的捂住謝浮玉的口鼻,另一手鉗着他的腰,迅速将人帶離鐵錘的攻擊範圍。
桌邊,宿管舉起鐵錘愣了愣,有點拔劍四顧心茫然。
幾步開外,謝浮玉背靠一具溫暖的胸膛,整個人被對方以一種半挾持的姿勢裹進溫熱懷抱。
不能開口說話,不能互相交流,信息的傳遞于是被迫通過肢體語言表達。
謝浮玉腰間一癢,随後意識到殷浔伸指寫下了兩個字——“屏息”。
呼吸是有聲音的。
會呼吸就證明人還活着,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輕易向命運低頭,任人擺弄。
哪怕嘴巴不能發出聲音,也會揮舞着四肢奮力掙紮。
齊文困在冷藏櫃裡,死到臨頭卻仍然像隻旱鴨子一樣撲棱翅膀,他肯定還知道些什麼,所以目前為止出現過的NPC們都在找他。
宿管和朱成俊關系親近,鬼學長同情朱成俊并且曾經陷害過他。
朱成俊是串起主線故事的關鍵人物,謝浮玉覺得齊文可能親眼目睹了朱成俊的死亡。
哒——哒——宿管開始在宿舍裡遊蕩。
錘頭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撕拉聲,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四人頭頂,随時可能墜下,斬斷他們的身體,然後撕碎藏在血肉中的鮮活的靈魂。
正常人閉氣的阈值是多少?謝浮玉不知道。
他們好像在和NPC玩一種很新的訓誡play,但瀕臨窒息并不能使他們獲得極緻的快樂,他眨了眨眼,試圖驅散視網膜上飄動的雪花點。
沒有接受過訓練的普通人支撐不了太久,謝浮玉以為真實時間至少過去了五分鐘,實際可能不足一百二十秒。
肺活量一直是他的硬傷,琥珀色的瞳孔隐隐有些渙散。
殷浔比他稍好一點,他們離得很近,謝浮玉能夠清楚感知到對方鼓噪的心跳。
但心跳越來越快了,撲通撲通仿佛要從胸腔裡跳出來,那是氧氣即将耗盡的前兆。
想想辦法,謝浮玉打起精神,要是宿管賴在1003不走,他們全都得憋死在這個鬼地方。
昨晚遭殃的是1001,陳宇淏沒死。
謝浮玉本來以為宿管是有針對性地處理違規人員,但今晚發生的事顯然推翻了他的假設。
宿管猶如聞風而動的鬣狗,聲音就是吸引她的那塊肉。
如果她一直在找齊文或者朱成俊,那麼找人這個行為本身一定是一視同仁的。
陳宇淏或許命懸一線來不及反應,所以用掉了道具,但1001的另外兩人應該留有幾秒的反應時間。
江煥是怎麼活下來的?靠鋼鐵般的意志和驚人的肺活量嗎?
思路理到這裡忽然斷了,謝浮玉因為缺氧而失去了繼續思考的能力。
他眼前一黑,順着慣性向後倒去。
衣料摩擦在所難免,殷浔眉心一跳,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抱起謝浮玉,從NPC掏出的門洞裡鑽了出去。
轟隆——
鐵錘在他們剛才呆過的地方錘出一個深坑,宿管屈肘撐着錘柄末端,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站在一堆木屑上,沒有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