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深吸幾口氣,宿管果然不是宿管,他賭對了。
“阿郁,還好嗎?”他扶住謝浮玉的肩膀,擡手輕輕按了按對方的人中。
謝浮玉的呼吸很微弱,像一隻淋了雨蜷縮在角落的貓崽,全憑潛意識裡的求生欲支撐着這具身體緩慢運轉。
殷浔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似乎已經從昏迷狀态中掙脫出來,現在這種情況更像是睡着了。
殷浔失笑,托着謝浮玉的後頸将人挪到牆邊,随後轉身回到1003門前。
沒辦法,屋子裡還有倆倒黴蛋需要他搭把手。
殷浔擡腳猛地踹向房門,本就四分五裂的門闆咔嚓咔嚓又掉落了幾塊斷木條,他彎腰抄起掉在門外的木塊,投擲飛镖似的朝二号床的方向丢出去。
木塊騰空擦着空氣産生了細小的氣流音,人耳難以捕捉,NPC卻咻一下跟着竄了過去。
不等殷浔發話,頭暈目眩二人組便大步跨過門檻,啪一下癱在了地上。
梁修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渾身上下隻有肺功能還算正常。
陸黎桉有氣無力地動了動手指,最終像變異鴨一樣躺平了。
謝浮玉一睜眼就看見幾人半死不活的樣子。
“醒了?感覺怎麼樣?”殷浔一直注意着他,見人悠悠轉醒,蹲在他面前,伸手貼向謝浮玉的頸側。
手心下的脈搏規律有力,應該恢複得差不多了。
謝浮玉掃了一眼周圍:“出來了?宿管呢?”
殷浔朝房間努努嘴:“還在裡面。”
謝浮玉“哦”了一聲,慢吞吞地挪到門邊,扒拉着門框想看看門内的情況。
呼——一陣風直擊面門。
“小心!”
錘頭從門洞裡杵過來,殷浔眼疾手快把謝浮玉拉回來。
“你說你惹她做什麼?”殷浔哄小孩兒似的拍了拍謝浮玉的後背,“剛睡醒腦子不清楚,嗯?”
“我睡着了?”謝浮玉以為自己隻是暈過去了一小會兒。
殷浔點點頭:“昏睡,不過沒有多久,半小時吧。”
謝浮玉有些遲鈍,殷浔的聲音在他耳朵裡走了很長的路,又在大腦凹凸起伏的溝壑中轉了八百個彎才真正進入工作區。
他緩了緩,問:“宿管也在找實驗室嗎?”
“對。”殷浔肯定了他的猜測,“但實驗室不在這層樓。”
主線和支線都涉及實驗室,說不定實驗室裡會有通關線索,如果出生點刷在關鍵地圖上,那也太犯規了,玩家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不光沒有好運氣,大多數玩家也沒有這麼超綱的聯想力。
梁修俨把自己攤平,然後伸手扯了一下殷浔的褲腳:“三哥,沒聽懂。”
能夠獨立通關四個副本,他智商絕對在線,怪隻怪他三哥考慮問題的方式太過跳躍,可能腦子裡捋出一條完整的邏輯鍊了,萬字推導過程臨到嘴邊隻有一句結論。
謝浮玉能跟上他的節奏,但梁修俨不是謝浮玉。
殷浔察覺到這點時,下意識地用餘光去找謝浮玉。
他們才是彼此同頻的人,殷浔莫名有些高興,他和阿郁是同類。
謝浮玉接收到他的目光,以為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索性接過了話茬。
他舉了個很通俗易懂的例子,問梁修俨:“如果你找我有事,但沒聯系方式,你會怎麼做?”
梁修俨積極響應:“先找三哥。”
殷浔:“……”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沒有謝浮玉的聯系方式。
但舉例隻是舉例,謝浮玉還挺有當老師的天賦,稍加引導後,梁修慢慢反應過來。
宿管要找的人是朱成俊,但她找不到朱成俊,所以改變策略,尋找起可能認識朱成俊的人。
比如他的同門,齊文。
齊文要趕實驗進度,因此在實驗室熬大夜,宿管想找齊文就得去實驗室。
她把玩家所在的宿舍當成了實驗室,就像她把自己當作宿管。
但她不是宿管。
“可能是在實驗室外執勤的老師。”謝浮玉說,“而且她隻說了熄燈後不要随意走動,并沒有完全禁止。”
因為熬夜做實驗容易出問題,所以學校不鼓勵學生整晚待在實驗室裡。
朱成俊和齊文所在的課題組是個例外,他們的導師不當人,極盡所能剝削壓榨學生,最終造成了一些無可挽回的後果。
執勤的老師被問責,上級質問她為什麼不嚴格遵照規定在十一點半前關閉實驗室。
她沒辦法替自己辯解,因為她隻是個被推出來頂鍋的倒黴蛋。
本質而言,她和朱成俊、和齊文沒什麼區别。
他們都是替死鬼。
生前她對這些學生有多寬容,死後就有多殘忍。
出于同情,她默許學生們留在實驗室裡推進度,但條件是不要鬧出什麼動靜,引起上面的注意。
動靜太大會招來很多麻煩,現在她要親手解決這些麻煩。
謝浮玉隻花了不到十分鐘梳理這些信息,剛說完,走廊盡頭便投射下一抹微光。
四人不約而同看向那扇窗戶。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