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槐清挂了電話也沒有急着馬上出門,先是走回房間換了條裙子。
一條吊帶小黑裙,軟西裝的料子,貼身收腰的設計,把她纖細窈窕的身材剛剛好勾勒出來,細細的肩帶露出她肩膀和後背的大片雪白肌膚。然後,她又動作飛快的将原本清淡的妝容改重了些,貼了假睫毛,加深了眉眼和口紅,她身上那種厭世自毀的氛圍愈發強烈。
她拎着裝着雨傘的手包出來,和回房間的許潤打了照面,她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到門口鞋櫃旁拿出一雙黑色細跟的高跟鞋,穿上就“噔噔噔”地出了門。
許潤沉着張臉推開房門,走到屋裡那張老舊的書桌旁,拉開抽屜,空蕩蕩的抽屜裡躺着一盒已開封的香煙,是程槐清回來那晚他抽的那包。
他在窄窄的單人床床尾坐下來,點燃香煙,煙頭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房間沒有窗,白色的煙霧無處可去,一點一點将他包裹起來。
隔着煙霧,許潤目光森冷地盯着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和已經斷成兩截的銀行卡。
他伸手去拿,又陡然停住,轉而去摁因為睡眠不足而生理性抽痛的太陽穴。
從被程槐清叫醒到現在,他工作了十二個小時,隻睡了三個小時,在這之前,他開了接近七個小時的車,從宜北趕到榆城。
他是回來還卡的。
記不得是抽的第幾隻煙,許潤嗓子裡煙熏火燎,出去喝水。
客廳的窗戶沒有完全關,涼風吹進來他打了個冷戰,猛地想起程槐清隻穿了條單薄的裙子。
手機放在口袋裡摸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的眉頭越擰越緊。
客廳裡不知道是裝什麼的塑料袋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許潤看過去,隻見鞋櫃上有個舞動的白色影子。
他走過去打開,看見裡面是包裝一緻的好幾盒胃藥。
誰生病了?
許潤看到放在一旁的紙質文件袋,镂空的封面露出裡面的基本資料,上面赫然寫着程槐清的名字。
怪不得上次在他家,她白着一張臉,不像喝醉卻吐得那麼厲害。
他呼吸滞了滞,沉着臉掏出手機。
“嘟嘟”兩聲過後,電話那頭傳出一個醉醺醺的甜軟女生。
“哇,許潤,你第一次半夜給我打電話诶。”何佳嘉笑嘻嘻地,“怎麼了想我了?”
“你在哪?”他問。
“怎麼啊?”電話那頭傳來噪雜的人聲和重金屬音樂,何佳嘉聲音聽得不真切:“想起來履行未婚夫的職責,查我的崗來了?”
許潤皺眉:“好好說話。”
“我在榆東一家酒吧喝酒。”何佳嘉被他一兇,不高興了:“你好煩啊,問那麼清楚幹嘛,反正你又不來接我。”
“我來接你。”他催促道:“把地址發過來。”
“我靠!”何佳嘉驚呼出聲,:“許潤你吃錯藥了?居然會來接我。”
許潤漸漸不耐煩:“先發地址。”
“好啦好啦。”何佳嘉黏黏糊糊地撒嬌:“别催了,親愛的。”
下一秒,許潤挂斷了電話。
何佳嘉發的地址是榆東一家叫“Veil”的酒吧。
程槐清到的時候,她身邊圍着兩個年輕男人,何佳嘉坐在中間,端着酒靠着右邊穿黑襯衣男人的肩膀,臉紅紅的,不知道在聊什麼。
看到她,何佳嘉興奮地飛撲過來抱她。
“嗚嗚嗚,清清,你可來了。”
松開程槐清,何佳嘉耷拉着眉毛,癟着嘴,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程槐清伸手去捏她的臉頰肉:“怎麼了?喝多了?”
“不是。”何佳嘉指着她剛剛靠着的那個黑襯衫男人,“我們玩高低牌,他一直赢,老讓我喝酒。”
“嗚嗚嗚嗚,清清,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啊。”
何佳嘉扭頭沖那男的撅嘴:“我給你說,我家清清可是女博士,你完蛋了。”
酒吧裡光線不好,五顔六色的熒光閃過去,程槐清這才看清那人的長相。
骨相很弱的一張臉,淡眉毛,有點女相,帶着副金絲眼鏡,一股商務男的氣質。
“女博士啊,”那人語氣有點輕,嘴角帶着笑:“什麼專業的女博士啊?”
何佳嘉回他:“法學。”
男人扶了扶眼鏡,輕輕笑了一聲,看也不看程槐清,彎腰去整理桌上的撲克:“文科專業?”
程槐清淡淡掃他一眼,笑了笑:“算是。”
“算是?”男人一勾嘴角,輕輕笑起來:“考研不考數學吧。”
程槐清斜睨他一眼,在對面沙發坐下:“不知道,沒考過。”
“這麼說還是保——”男人洗好牌擡頭,正好看到對面程槐清的臉,他愣了片刻,最後一個字卡在嗓子裡沒說出來。
他突然就收了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咧嘴笑起來:“小姐怎麼稱呼?”
“程槐清。”程槐清聲音沒什麼情緒。
“程小姐長得真漂亮。”男人恭維。
“多謝誇獎。”程槐清照舊沒什麼表情。
何佳嘉見牌洗好了,笑眯眯地挨着程槐清坐下:“快開始吧,我和清清一組。”
襯衫男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看着何佳嘉眼神纏綿:“怎麼,你要抛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