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出現,極大程度上緩解了宿亭雲内心的緊張,就好像在一個陌生環境裡倏然出現自己的同類,這簡直很讓鬼親切到想掉下淚來。
他控制不住地再一次變成一團黑氣,并團巴團巴把自己塞進小狗懷裡,這個姿勢讓宿亭雲很有安全感。
不過一旁的鶴延一言不發地看了他許久,似是不贊同他這樣的行為。
但最終鶴延也沒說什麼,這人開始給宿亭雲講述一些除了他名字之外的,有關于他的事情。
首先,“宿亭雲”并沒有死,在宿亭雲的社交賬号上,三天前曾發布過一個動态,是一張他拍照,緊跟着鶴延又翻出宿亭雲好朋友昨天發布的動态,并在一張照片裡指出,角落的那個背影正是“宿亭雲”。
也就是說,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邊,“宿亭雲”正好好地活着。
宿亭雲把兩隻小爪子搭在小狗的一隻前爪上,豆豆眼緩而慢地眨了一下,接着他的視線從手機屏幕挪到了鶴延的臉上,“……特别關注。”
“什麼?”鶴延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而後才反應過來宿亭雲說了什麼,立刻把手機倒扣在皮制沙發上,眼神裡透出一絲欲蓋彌彰。
宿亭雲沒察覺到他的窘迫,隻是往前飄了飄,試着用小爪子把手機撥到正面,可惜他做不到,于是又複述了一遍剛才的話,“我是你的特别關注哎。”
“……”
“鶴延,如果我過得好。”宿亭雲退回小狗懷裡,真心誠意地發問,“你是不是會特别特别生氣?”
聽到這話,鶴延的嘴角不由地抽動了一下,“你在那個公園裡都學了點什麼?”
宿亭雲用爪子戳一戳小狗的爪子,每戳一下就說一個詞,“吵架,咒罵,親嘴。”
鶴延:“……”
以後把公園列為禁區。
這個話題被心虛的捉鬼師跳過,他又說了一些有關宿亭雲以前的事,試圖以此喚醒宿亭雲沉睡的記憶,但效果不佳,這隻鬼聽着聽着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并且變得越來越扁,差不多快癱成了一塊鬼餅幹。
等到鶴延止住話題,“鬼餅幹”頗有一種上課開小差後被班主任抓到的緊張感,一雙豆豆眼瞬間睜得圓滾滾,宿亭雲左右看了看,“呃”了好幾聲,好奇地問:“僅憑着那兩張照片,你是怎麼知道‘我’已經不是我的呢?”
“他的眼神沒你的幹淨。”
“……”
宿亭雲忽地有點答不上來,畢竟就單從那張照片上看來,他看不出自己與對方有什麼區别,他隻好将這一原因歸咎于鶴延身為捉鬼師的超強業務能力,并發自内心地稱贊道:“鶴延,你好厲害!”
聞言,捉鬼師不自在地将臉偏過一邊。
從鶴延将宿亭雲帶回家,迄今為止約莫過了五六個小時,他的心情許久沒有像這樣大起又大落,更别提他為了躲鶴延上竄下跳地不知道跑了有多久。
宿亭雲困得腦袋往下點了點,豆豆眼半閉着,整團黑氣都寫滿了“我好困”。
這個點也到了小白的休息時間,于是小白嗷嗚一聲,跳下沙發,鑽進自己的狗窩躺好,宿亭雲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把自己團一團,塞進小白懷裡。
鶴延:“……”
鶴延:“家裡有床。”
宿亭雲勉強睜開一隻眼,剛才他觀察過,鶴延的家裡,凡是帶着房門的,除了一個衛生間,就是兩個貼着符紙看起來很不宜居的房間,進了玄關後的右手邊是開放式的廚房以及兩張餐桌,而右手邊是一個小客廳,之所以稱它為小客廳,大抵是因為沙發與牆的縫隙裡還安置着一張床,拉開床邊的落地窗,就直面陽台。
小白的狗窩,就在床尾的位置,還留了條一米的過道,避免這房子的主人每次到陽台上曬衣服還得從床上翻過去。
宿亭雲拉長聲音“嗯”了許久,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嫌棄,“沒關系的,我喜歡睡狗窩。”
不睡狗窩難不成睡鶴延懷裡嗎?
宿亭雲用小爪子把小白的下巴擡高一些,然後往狗窩的更裡面鑽了鑽,密不透風且昏暗無光的環境讓他感到很安心,至少比睡鶴延的床上更安心。
他沒注意去聽鶴延說了些什麼,又或許這人壓根什麼也沒說,他實在困極,就這樣和小白互相依偎着,沉沉進入了夢鄉。
宿亭雲不太喜歡白天,陽光的照射會讓他感覺到渾身都不自在,這個小窩是個很好的掩體,他可以一直待到晚上才出去。
他有心繼續藏着,察覺他醒了的小白卻立刻扔下嘴裡咬着的玩具,跑到小窩前面又蹦又跳,讓宿亭雲出來陪它玩。
宿亭雲擡眼小心地觀察着外面的情況,注意到客廳裡一片昏暗,隻有一盞微弱的燈光,而且看小白這個生龍活虎的模樣,似乎待在客廳裡并沒有什麼問題。于是宿亭雲緩慢地飄了出來,所有會透光的地方都安上了厚厚的窗簾,将陽光徹底隔絕在外,家裡隻餘一盞小夜燈,不甚明顯地照亮這一處空間。
小白沖狗窩的位置叫喚兩聲,示意宿亭雲回頭。
隻見狗窩的上方貼着一張便簽紙,其上寫着:
我出門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桌上有吃的。
——鶴。
宿亭雲順勢往餐桌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見上面擺着豐盛的早餐,他化作人形,飄了過去,小白也緊緊地跟着他。
一碗雲吞,五塊南瓜餅,一個水煮蛋,一個荷包蛋,兩根油條,三個包子,還有一杯牛奶。
“會不會有點太多了?”宿亭雲小聲嘀咕了一句,他低頭看小白一眼,不确定這早餐有沒有小白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