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表情難以捉摸:“那個男孩就那麼重要?”
林暮深吸一口氣:“他讓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不隻是成績和排名的人生...還有音樂,友誼,甚至……”他頓了頓,“愛”。
那個詞在空氣中震顫。父親的手指輕輕敲擊茶杯,目光低垂。
“我查過資料。”
良久,父親開口,”關于同性戀。确實不是病。”
這個簡單的承認讓林暮的眼眶瞬間發熱。父親竟然去查資料這個固執的、堅持己見的男人,竟然願意為了他去了解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但這不代表我完全接受。”
父親繼續道,聲音低沉,“這條路太難了。歧視,偏見,法律障礙……我不想看你受苦。”
“我已經在受苦了。”
林暮輕聲說,“當我在您面前隐藏真實的自己時。”
父親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林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麼傷人。
“對不起,我不是。”
“不,你說得對。”
父親打斷他,聲音出奇地柔和,“我太固執了。總是用我的方式愛你,卻忘了問你想要什麼。”
這幾乎是林暮記憶中最接近道歉的一句話。他的喉嚨發緊,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需要時間。”
父親最終說,“你可以随時回家。帶着那個男孩也行。”
林暮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父親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他叫什麼名字?盛夏?”
“嗯。”
林暮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很陽光,很善良。成績沒我好,但很努力。”
他發現自己滔滔不絕地講着盛夏的事——他的樂觀,他對母親的孝順,他幫林暮整理的筆記,父親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
“下次帶他回家吃個飯吧。”
林暮說完後,父親這樣說道。
這個簡單的邀請,對林暮而言卻如同冰山融化。他點點頭,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過激動:“好。”
離開時,父親站在門口,罕見地拍了拍他的肩:“照顧好自己。”
“您也是。”
林暮輕聲說,“别太累了。”
走在回盛夏家的路上,林暮的腳步比往常輕快。天空湛藍,陽光溫暖,街邊的梧桐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一切都沒變,但在他眼中,整個世界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盛夏正在小區門口等他,一看到他就小跑過來:“怎麼樣?順利嗎?”
林暮點點頭,忍不住微笑:“我爸邀請你周末去我家吃飯。”
盛夏瞪大眼睛,嘴巴張成O型:“什!什麼?真的假的?”
“真的。”
林暮輕聲說,“他說他需要時間,但願意嘗試理解。”
盛夏突然一把抱住他,在小區門口轉了個圈:“太棒了!我就知道會好的!”他放下林暮,又緊張起來,“我該穿什麼?帶什麼禮物?叔叔喜歡什麼?茶葉?保健品?”
林暮笑着看他語無倫次的樣子:“平常心就好。他隻是想好好認識你。”
“認識我……”
盛夏深吸一口氣,“天啊,這比見校長還緊張!”
回到家,盛夏立刻向母親和外婆宣布了這個“重大消息”。夏文芳欣慰地笑了:“看吧,我就說父母最終都會理解的。”
外婆則開始計劃要準備什麼拿手菜讓林暮帶回家:“你爸爸喜歡甜的還是鹹的?我做個八寶鴨怎麼樣?”
看着他們忙碌的樣子,林暮胸口湧起一股暖流。這一個月來,這個家毫無保留地接納了他,給了他無條件的支持和愛。而現在,他自己的父親也開始嘗試理解...生活似乎從未如此充滿希望。
那天晚上,林暮和盛夏擠在狹小的單人床上,計劃着周末的見面。盛夏緊張得像個即将面試的畢業生,反複詢問林父的喜好和禁忌。
“放松點。”
林暮忍不住笑,“他不會吃了你的。”
“但我拐走了他兒子诶!”
盛夏誇張地說,“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我将來有兒子被個野小子拐跑……”
林暮捂住他的嘴:“别胡說。”
盛夏笑着拉下他的手,突然變得認真起來:“說真的,你爸能邁出這一步,很不容易。我很感激。”
林暮點點頭,想起父親獨自翻看相冊的樣子,想起病床上那個脆弱的男人,也許,父親一直愛着他,隻是不知道如何表達。
“周末過後。”
盛夏輕聲說,“你要搬回家住嗎?”
這個問題讓林暮愣住了。他确實想過,但現在,盛夏外婆家已經成了他的第二個家。夏文芳的溫柔,外婆的關愛,還有和盛夏朝夕相處的日子。
“不一定。”
他最終說,“可能會兩邊住?”
盛夏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我還以為……”
“以為我會立刻搬走?”
林暮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這裡也是我的家啊。”
盛夏突然湊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我們的家。”
這個簡單的詞,包含了太多承諾和未來。林暮回吻他,心中充滿感激——為盛夏的勇敢,為父親的讓步,為這個給了他第二次家的溫暖的房子。
窗外,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明天太陽升起時,又會是新的一天,充滿無限可能的一天。而無論前方有什麼挑戰,至少現在,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