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住院後的第三天,林暮再次來到醫院。這次是下午,陽光透過病房窗戶灑在潔白的床單上,父親正靠在床頭看文件,聽到開門聲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爸。”
林暮站在門口,手裡拎着一個水果籃。
父親迅速收起驚訝,恢複了一貫的嚴肅表情:“怎麼來了?”
“聽說您住院了。”
林暮走進來,把水果籃放在床頭櫃上,“感覺好點了嗎?”
“小毛病。”
父親簡短地說,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林暮臉上,仿佛在确認這不是幻覺。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林暮注意到床頭放着那本成長相冊,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暫停的畫面,赫然是他鋼琴比賽的錄像。
父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迅速合上電腦:“工作資料。”
林暮點點頭,沒有拆穿。他拉過椅子坐下,不知該如何開啟這場艱難的對話。
“學習怎麼樣?”父親最終打破沉默。
“還行。”
林暮回答,“月考第五名。”
父親皺了皺眉,但出乎意料地沒有批評:“打工很忙?”
“嗯。不過……”
林暮猶豫了一下,掏出那張銀行卡,“謝謝您。我會好好利用的。”
父親接過卡,又推回給他:“拿着吧。高三了,專心學習。”
又是一陣沉默。護士進來量血壓,短暫地打斷了這場尴尬的父子對話。等護士離開後,林暮鼓起勇氣:
“爸,關于之前的事……”
“過去了。”
父親打斷他,目光轉向窗外,“醫生說我要減少壓力,不想那些了。”
這不是道歉,也不是理解,但至少是一種讓步。林暮不知該感到欣慰還是失望。
“那個男孩……盛夏。”
父親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對你好嗎?”
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讓林暮愣住了:“他很好。”
父親點點頭,不再說話。但這簡單的問答,對林暮而言已經是一個巨大的突破——父親第一次承認了盛夏的存在,甚至關心他們的關系。
“我該回去了。”
林暮站起身,“您好好休息。”
父親沒有挽留,隻是在他走到門口時說:“周末回家拿些衣服吧。你的房間沒動過。”
林暮的手停在門把上,胸口湧起一股暖流:“好。”
走出醫院,盛夏正在長椅上等他,手裡拿着兩杯奶茶:“怎麼樣?”
林暮接過奶茶,把見面經過簡單說了一遍。盛夏眼睛亮了起來:“這是好事啊!他問你‘那個男孩’诶!”
林暮輕輕點頭,啜了一口奶茶。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擴散,就像心中那股小小的希望。
“他說周末讓我回家拿衣服。”
林暮補充道,“說我的房間沒動過。”
盛夏誇張地瞪大眼睛:“哇!這簡直是‘我原諒你了’的家長版!”
林暮忍不住微笑:“哪有那麼誇張。”
“就是有!”
盛夏攬住他的肩,“下一步就是邀請我上門吃飯,然後兩家父母見面,商量我們的婚事。”
“盛夏!”
林暮耳根發燙,慌忙環顧四周确認沒人聽見。
盛夏大笑着松開他:“開玩笑啦~不過說真的,這是個好的開始。”
确實是個好的開始。回外婆家的路上,林暮的心情比幾周來輕松了許多。父親的态度軟化,學業有了保障,盛夏一如既往地支持他,生活似乎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周末,林暮如約回到自己家。推開門時,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書本的墨香,地闆蠟的味道,還有父親慣用的古龍水。一切都沒變,卻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他的房間确實保持着原樣,甚至連離家那晚随手放在床頭的參考書都沒動過。書桌上落了一層薄灰,林暮用手指輕輕劃過,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衣櫃裡挂着他常穿的衣服,抽屜裡整齊擺放着内衣和襪子。父親似乎一直在等待他回來,仿佛這隻是個普通的周末,兒子回家拿換洗衣物,然後繼續回學校住宿。
廚房裡傳來水壺的鳴笛聲。林暮走過去,看到父親正在泡茶。
“要喝嗎?”父親頭也不回地問。
“好。”
林暮在餐桌旁坐下,這是他們以前很少有的互動——父親忙于工作,他忙于學習,一家人很少坐下來閑聊。
父親端來兩杯綠茶,在他對面坐下。茶香氤氲中,林暮注意到父親眼角的皺紋比記憶中更深了,鬓角的白發也更多了。
“打工還做嗎?”父親問。
“嗯,但減少了時間。”
林暮回答,“老闆很理解,讓我周末去就行。”
父親點點頭:“學業要緊。”
又是一陣沉默。林暮小口啜着茶,思考着該如何繼續這場對話。
“爸。”
他最終開口,“關于之前的事,我想解釋一下。”
父親放下茶杯,示意他繼續。
“我不是叛逆,或者故意違抗您。”
林暮謹慎地選擇着詞語,“我隻是需要自己做決定,即使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