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那天下午，盛夏的陽光格外熾烈。林暮走出考場，眯起眼睛适應刺眼的光線。校門口擠滿了等待的家長和記者，嘈雜的聲音像潮水般湧來。

“林暮！這邊！”

熟悉的聲音穿透人群。盛夏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揮手，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仿佛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試，而非決定命運的高考。

“怎麼樣？”當林暮走近，盛夏迫不及待地問，順手遞給他一瓶冰水。

“還行。”林暮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最後一道大題有點難，但應該沒問題。你呢？”

盛夏做了個鬼臉：“反正我盡力了！數學最後三道大題全靠你教我的‘蒙題技巧’”

林暮無奈地搖頭，但嘴角微微上揚。盛夏就是這樣，即使在最緊張的時刻也能保持樂觀。

校門口的人群開始移動，兩人随着人流走向公交站。盛夏的手臂時不時碰到林暮的，帶着熟悉的溫度和觸感。三個月的朝夕相處讓這些微小的肢體接觸變得如此自然，仿佛他們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今晚想吃什麼？”

盛夏問，“外婆說要給我們做頓大餐慶祝解放！”

“都可以。”

林暮輕聲回答。高考結束了，這個念頭才剛剛開始真實起來。十二年的寒窗苦讀，無數個挑燈夜戰的晚上，所有的壓力和期待，都在今天畫上了句号。

公交車上，盛夏滔滔不絕地計劃着暑假：“先去杭州看學校，然後畢業旅行！我媽說可以去雲南，或者海南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林暮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思緒飄遠。以前，他的生活被父親安排得明明白白，從未想過自己真正想去哪裡。而現在……

“都行。”

他最終說，“隻要……”

“隻要什麼？”

盛夏湊近，呼吸輕輕拂過林暮的耳廓。

林暮轉頭，對上盛夏明亮的眼睛：“隻要和你一起。”

盛夏的笑容瞬間放大，他飛快地環顧四周，确認沒人注意，然後迅速在林暮臉頰上親了一下：“大學霸學會說情話了！”

林暮耳根發熱，但沒有像以前那樣躲開。高考結束了，他們不再需要隐藏——至少在他們的小世界裡不需要。

外婆果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夏文芳還開了一瓶紅酒。飯桌上，大家默契地避開了考試結果的話題，隻是慶祝“解放”。林暮的父親也被邀請過來，雖然話不多，但至少不再冷着臉。

“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夏文芳問兩個男孩。

盛夏立刻眉飛色舞地重複了他的旅行計劃，林暮則簡單說了想提前了解大學專業的想法。林父安靜地聽着，偶爾點頭，沒有像以前那樣插話指導。

飯後，盛夏拉着林暮去了天台。夏夜的微風拂過皮膚，帶着城市特有的煙火氣息。遠處，江面上的遊船燈光點點，如同散落的星辰。

“終于自由了！”

盛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轉身抱住林暮，“現在可以光明正大談戀愛了~”

林暮回抱住他，下巴擱在盛夏肩上。這個擁抱溫暖而踏實，他能聞到盛夏身上熟悉的檸檬洗發水香氣，混合着夏日的汗水和陽光的味道。

“說真的。”

分開後，盛夏認真地問，“你想去哪所大學？不考慮分數，不考慮我就你自己。”

林暮望向遠處的江水：“以前肯定是清華北大，因為那是我爸的期望。但現在……”他停頓了一下，“浙大不錯，複旦也很好。重要的是專業。”

盛夏點點頭：“你應該去最好的學校。别因為我限制自己的選擇。”

林暮轉頭看他，驚訝于盛夏語氣中的嚴肅：“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盛夏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們不能同城，異地戀也沒關系。四年而已，我可以經常去看你。”

林暮胸口一緊。這個問題他們之前讨論過，但總是以“到時候再說”搪塞過去。現在，高考結束了，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看成績吧。”

他最終說，握住了盛夏的手，“也許，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等待成績的日子比想象中難熬。表面上，他們享受着“史上最長暑假”——睡到自然醒，打遊戲，看電影，去江邊散步，但每當手機響起，兩人都會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怕是成績通知。

六月底的一個下午，林暮正在盛夏家看書，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短信：「【省教育考試院】考生林暮，準考證号XXXXXX，高考成績：語文138，數學150，英語145，理綜291，總分724。排名：全省前50。」

林暮的手指微微發抖。724分，比他預估的還要高，清華北大基本穩了。

“怎麼樣？”

盛夏湊過來，然後瞪大眼睛，“卧槽！724！大學霸你太牛了！”

他一把抱住林暮，興奮得像個孩子。林暮回抱他，但心裡已經開始計算——這個分數，清華北大沒問題，但盛夏……

“你的成績呢？”他輕聲問。

盛夏看了看手機：“還沒收到，應該快了。”

仿佛回應他的話，手機叮的一聲響了。盛夏點開短信，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後強打笑容：“還不錯！568分！比我模拟考高多了！”

林暮迅速心算了一下——這個分數，夠得上一本線，但距離他的學校太遠了。即使是最低的浙大，往年錄取線也在650左右。

“很棒。”

他握住盛夏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興，“你進步真的很大。”

盛夏笑着點頭，但眼中的失落藏也藏不住。他們都知道，這個分數差距意味着什麼。

那天晚上，兩人躺在盛夏的小床上，靜靜地聽着窗外的蟬鳴。盛夏的手指無意識地繞着林暮的，兩人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卻都不敢先說出口。

“林暮。”

最終，盛夏打破沉默，“你應該去清華。”

林暮轉頭看他，月光下盛夏的眼睛亮得驚人，帶着決絕的光芒。

“那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标，也是你爸的期望。”盛夏繼續說，聲音堅定，“我們不能……我不能讓你為我放棄夢想。”

“但我們的計劃……”

”計劃可以調整！”

盛夏坐起身，“異地戀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寒暑假我們可以在一起，平時視頻聊天……”

林暮也坐起來，握住盛夏的手：“讓我想想，也許有别的辦法。

盛夏苦笑，“别自欺欺人了。你的分數夠清華北大，我的隻夠普通一本，這就是現實。”

現實。這個詞像一塊冰，沉甸甸地壓在林暮心頭。是的，現實是他們之間有156分的差距，是北京和杭州的距離，是不同的人生軌迹。

“至少，等填報志願前再決定。”林暮最終說。

盛夏點點頭，重新躺下，但兩人之間突然多了一道無形的牆，誰都不敢輕易跨越。

第二天一早，林暮回到父親家，想一個人靜一靜。推開門，卻發現父親罕見地在家——通常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