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一層灰紗籠罩着哥亞王國的高鎮。我離開達旦之家時,艾斯仍倚在門框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薩博留下的信紙。
他脖子上隻剩我送的那枚藍火焰挂墜,原本并排挂着的、裝着薩博生命紙的銅币在昨天的混亂中遺失了。
“他今天就要出海了。”我把薩博的信遞給艾斯時,晨露正順着他的黑發往下滴,“他說,海上見。”
艾斯急切地展開信紙,目光貪婪地掃過每一行字迹。随着閱讀,他緊繃的肩膀漸漸放松,嘴角甚至揚起一絲弧度:“那個…笨蛋。”
但我胸口卻像壓了塊石頭。我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向着剛剛回來的方向走去。
走向哥亞王國的路上,這種莫名的心悸越來越強烈——有什麼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高鎮的城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守衛。
我躲在陰影中,紫眸自動調節焦距,看清了每個哨塔上新增的狙擊手。
“天龍人的船午時就到…”一個守衛小聲抱怨,“又要全員戒嚴…”
“聽說這次要選幾個奴隸帶回去。”另一人接話,“王宮那邊早就準備好'貢品'了…”
我的指甲不自覺地伸長了一寸。薩博今早出海,而天龍人午時抵達——這個時間差太危險了。
加快腳步向港口方向移動時,王宮側門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站住!小雜種!”
“攔住他!不能讓他跑了!”
“抓住他!"
金屬碰撞聲夾雜着慌亂的腳步。我像壁虎般沿着牆縫遊走,在轉角處看到令人窒息的場景——五名全副武裝的侍衛圍成一個半圓,他們的佩刀在晨光中閃着寒光。
包圍圈中心是個蜷縮在牆角的身影,金發在昏暗中也耀眼得刺目。
“萊恩殿下,”領頭的侍衛語帶譏諷,“您父親會很不高興的。”
被稱為萊恩的少年突然擡頭,翡翠色的眼睛在淩亂金發下燃燒。他看起來比薩博還要小一兩歲,華貴的絲綢襯衫被荊棘扯破,露出布滿淤青的手臂。
但最讓我震驚的是他的眼神——那種混合着厭惡與絕望的神情,和艾斯談起羅傑時一模一樣。
“我不是禮物!”萊恩抓起一塊碎石砸去,“更不是給天龍人的玩具!”
侍衛首領輕松躲開,佩刀出鞘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看來需要打斷條腿才老實。”
刀鋒揚起的瞬間,我的身體先于思維啟動了。
第一記手刀劈在第三頸椎的精确位置,領頭侍衛像斷線木偶般倒下。第二個敵人剛轉身,我的膝蓋已經撞上他的髌骨——力度計算精準,剛好粉碎膝蓋骨卻不傷及動脈。剩下三人同時拔刀,我旋身閃過最先劈來的刀刃,金屬爪從指尖暴長而出,在第四人的胸甲上劃出四道火星四濺的痕迹。
“趴下!”我對萊恩喊道。
少年反應極快,立刻抱頭滾向牆角。
第五名侍衛的佩刀擦着他飛揚的金發斬在石牆上,我趁機一個掃腿将他放倒,手刀精準劈向頸動脈——
我忽然想到了澤法老師那雙晦暗的眼睛。
我的手指在觸及皮膚前硬生生停住,改為重擊昏睡穴。
五秒鐘内,巷道恢複寂靜,隻有晨霧中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顯示還有更多追兵正在靠近。
萊恩靠在牆上劇烈喘息,翡翠眼睜得極大:“你…是什麼人?”
“過路的。”我簡短回答,拽着他躲進更深的陰影,“能走嗎?”
少年點頭時,金發上的汗珠甩在我臉上,帶着貴族特有的香水味和血腥氣混合的古怪氣息。他嘗試站直卻踉跄了一下,我這才發現他的右腳踝已經腫成青紫色。
“被父親推下樓梯摔的。”萊恩扯出個慘笑,“說是'提前适應跛腳奴隸的生活'。”
我沉默地撕下侍衛外套的幹淨裡襯,快速包紮他的腳踝。包紮手法是薩博教的,想到此刻本該出海的金發弟弟,胸口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了。
“為什麼救我?”萊恩突然問。
我擡頭對上他的眼睛——那種綠色太過罕見,像是把森林最深處的新葉揉碎了浸在泉水裡。此刻這雙眼睛裡有太多東西:懷疑、希望、恐懼,還有某種我熟悉的、被困住的野獸般的憤怒。
“你讓我想起…重要的人。”我最終說道,伸手拂去他臉頰上的一點血迹,“現在要逃就抓緊時間。”
萊恩的逃亡計劃比想象中周密。他帶我穿過三條鮮為人知的密道,途中從懷裡掏出一包灰粉,毫不猶豫地抹在自己耀眼的金發上。
“轉過去。”他命令道,見我愣神,不耐煩地補充,“衣服互換,你裝侍從。”
少年脫絲綢襯衫時,我注意到他背上交錯的鞭痕,最新的一道還在滲血。某種冰冷的怒意從胃部升起,讓我皮膚下的藍色紋路又開始閃爍。
“别用那種眼神看我。”萊恩套上準備好的劣質絲綢外套,“王宮裡比這惡心的多的是。”
穿過最後一道警戒線時出了岔子。拐角突然轉出兩名巡邏兵,萊恩反應極快,揚手就給我一記耳光:“蠢貨!連酒壺都拿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