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加龐克從古代文獻裡找到個傳說。”龍的聲音混在浪濤聲中,“關于能殺死'神'的兵器。”
我頸後的烙印突然劇痛,像是回應這句話。某個記憶碎片閃過——實驗室的白牆上,模糊的古代文字圖表中,有個反複出現的符号:燃燒的藍色眼睛。
“下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龍在我跳下船前最後說道,“替我照顧一下路飛。”
月步起跳的瞬間,懷中的藍寶石徽章突然發燙。我回頭望去,革命軍的船已經隐入暮色,而遙遠的哥亞王國方向,第一縷黑煙正緩緩升起。
龍說得對,這個國家已經腐朽到骨子裡了。
但改變需要時間,而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艾斯和路飛還在等他們的大哥帶消息回家。
海浪在腳下翻湧,我調整方向朝科爾波山飛去。胸前口袋裡,薩博的生命紙依然溫暖,正緩緩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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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旦之家的木栅欄在暮色中歪斜着,像一排疲憊的哨兵。我剛推開院門,一團橡膠炮彈就撞進了懷裡。
“奧洛哥!”路飛哭得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橡膠手臂死死纏住我的腰,“你去哪了!我們都以為…以為…”
他沒能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哭聲驚飛了樹梢的夜枭。
我單膝跪地抱住他,發現小家夥渾身滾燙——這三天他肯定沒好好吃飯睡覺。草帽壓在我肩上,邊緣已經被淚水浸濕變軟。
“對不起。”我輕拍他瘦弱的背脊,聲音啞得自己都陌生,“我…”
屋裡靜得反常。往常這時候山賊們應該在大聲拼酒,可達旦隻是沉默地站在門口抽煙,其他人都低着頭幹活。瑪琪諾從廚房探出頭,眼睛紅得像桃。
“艾斯呢?”我問。
達旦用煙鬥指了指後山。我抱起已經哭到打嗝的路飛,朝林間小路走去。
每走一步,懷裡薩博的生命紙就灼燒一次胸口——它還好好地躺在暗袋裡,溫熱得像顆小小的心髒。
林間空地的木屋是我們四個去年一起搭的。粗糙的木闆牆上還刻着歪歪扭扭的“A-S-L-O”,那是路飛非要用燒紅的釘子留下的"海賊團标志"。
現在,艾斯蜷縮在門廊下,懷裡抱着薩博常穿的舊外套。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擡頭。那雙總是燃燒着火焰的黑眼睛現在布滿血絲,眼皮腫得幾乎睜不開。但看到我的瞬間,裡面還是迸發出最後一絲希望——
“奧洛!”他跳起來,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你見到薩博了對不對…他沒…”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路飛在我頸窩呼出的熱氣,看着艾斯指甲縫裡幹涸的血迹——他一定瘋狂地挖過海灘的沙子找薩博。龍的話在耳邊回響:“記憶就像海潮…”
“死了。”我說。這個單詞像冰錐刺穿溫暖的夏日黃昏,“對不起…我沒趕上。”
艾斯的表情凝固了。有那麼幾秒,他像是沒聽懂這句話,嘴唇甚至微微上揚,仿佛在對待一個惡劣的玩笑。然後,某種東西從他眼中徹底熄滅了。
他緩緩跪倒,手指深深插入泥土。薩博做的木制小刀從掌心滑落,刀柄上纏着的紅線已經褪色。
起初沒有聲音,隻有劇烈顫抖的肩膀;接着是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動物在舔舐傷口;最後終于爆發成撕心裂肺的嚎哭,驚得整片森林的鳥雀齊齊飛起。
路飛從我懷裡掙脫,跌跌撞撞地撲向艾斯。
他們抱成一團,在薩博最愛的木屋前哭得蜷縮起來。我站在原地,指甲掐進掌心的舊傷,用疼痛阻止自己說出真相。
那天晚上,我們三個擠在艾斯的床上。路飛在夢中還在抽泣,時不時喊一句“薩博别走”;艾斯背對着我,假裝睡着但呼吸始終不穩;而我盯着天花闆,聽着懷中生命紙摩擦的沙沙聲。
“奧洛哥…”路飛突然在黑暗中開口,“薩博會不會變成星星?就像瑪琪諾說的那樣?”
艾斯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我側身把路飛摟得更緊,下巴抵着他刺猬般的黑發:“…嗯。”
“那他能看見我們嗎?”
“…能。”
“那他會不會孤單啊…”
這個問題擊穿了我所有防線。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但我還是輕輕拍着路飛的背。艾斯突然翻身坐起,一把将我們倆都攬進懷裡。
我們三個就這樣緊緊相擁,像暴風雨中垂死掙紮的飄曳小船。
清晨時分,我輕手輕腳地起身,從行李袋底層取出萊恩給的藍寶石徽章。
晨光中,内側的紋路泛着神秘的微光。把它和薩博的生命紙一起藏進貼身的暗袋時,我對着窗外初升的太陽立下誓言:
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們找回那個失散的金發兄弟。無論要對抗多少敵人,無論要跨越多少立場。
閣樓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艾斯站在門口,眼下挂着濃重的陰影。
他沉默地走過來,把什麼東西塞進我手裡——是那枚裝着薩博生命紙的銅币,現在空空如也。
“幫我…收着。”他聲音沙啞,“等我們…等我們出海後…”
我接過銅币,把它和藍寶石徽章串在一起。
艾斯盯着這條古怪的項鍊看了很久,突然輕聲問:“奧洛,海軍…會追捕所有海賊嗎?”
這個問題背後藏着太多含義。我慢慢系好項鍊,讓冰涼的金屬貼住皮膚:“我會用我的方式…守護你們。”
艾斯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笨蛋奧洛…”
樓下傳來路飛睡醒的喊聲。
新的一天開始了,沒有薩博的第一天。
當我們下樓時,發現達旦在餐桌上多擺了一副餐具——薩博常坐的位置,擺着他最愛吃的烤魚。
薩博的生命紙在安靜燃燒,而我終于允許自己流下一滴眼淚——藍色的,像極了黎明前最後一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