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海風像鈍刀般刮着臉頰。我在月步第七次力竭時，見聞色霸氣再次斷線，身體不受控制地下墜。

下方海浪張着灰白的獠牙，就在腳尖即将觸及水面時，我終于瞥見那艘僞裝成貨船的巨大黑影。

甲闆在視野中急速放大。着陸的瞬間，二十支燧發槍的擊錘聲同時響起，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八方将我包圍。

冷汗順着太陽穴滑下——以我現在的體力，躲不開這麼多海樓石子彈。

“PX-0。”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世界政府終于舍得放你出來了？”

革命軍們向兩側分開。綠色兜帽的陰影下，那張與路飛有七分相似的臉讓我呼吸一滞。

蒙奇·D·龍——海軍英雄的兒子，世界最兇惡的罪犯，此刻正用某種複雜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的金屬爪本能地彈出半寸，又強迫自己收回。

龍的目光太銳利，仿佛已經看穿我染血的制服下藏着多少秘密。

“我不是來追捕的。”我舉起雙手，讓胸口的暗袋敞開——裡面薩博的生命紙正微微發燙，“我在找人。”

龍的眼神微妙地變了。他做了個手勢，革命軍們收起武器，但仍保持着警戒圈。“跟我來。”他轉身走向船艙，披風在鹹腥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船艙裡的空氣帶着陳舊的煙草味。龍在航海圖前坐下，示意我坐在對面。桌上擺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旁邊是份标滿紅叉的哥亞王國地圖。

“薩博在哪裡？”我單刀直入，聲音比想象中嘶啞。

龍的手指在桌面上輕叩三下。艙門無聲滑開，一個紮着馬尾的女戰士抱着醫療箱走進來。

“先處理傷口。”她不由分說地抓住我的手腕，酒精棉按在那些被指甲刺破的傷口上。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兩天前我們在港口救起個金發少年。”龍突然開口，“嚴重腦震蕩，全身多處骨折。”他停頓了一下，“除了名字他什麼都不記得。”

醫療箱"啪"地掉在地上。

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翻咖啡杯，深褐色的液體在航海圖上洇開，像極了薩博墜海時擴散的血迹。

“讓我見他。”金屬爪完全彈出，在木桌上留下四道深刻的劃痕，“現在。”

龍的眼神沉靜如深海：“你知道為什麼警衛要追殺那個小王子嗎？”

話題的突然轉折讓我愣住。萊恩翡翠眼中的恐懼浮現在眼前，他背上交錯的鞭痕與薩博胸前的燒傷詭異地重疊在一起。

“哥亞王族與天龍人的奴隸交易持續了百年。”龍從懷中取出一疊照片推過來，“而你的朋友薩博，撞破了他們最大的秘密。”

照片上，奧特盧克三世——也就是這個國家的“王”，正彎腰親吻天龍人的靴子。下一張則是港口倉庫，鐵籠裡關着十幾個衣衫褴褛的孩子。最後一張讓我胃部絞痛——年幼的萊恩被鐵鍊鎖在牆角，鞭痕像蛛網般覆蓋了整個背部。

“薩博…”我的聲音哽在喉嚨裡。

“他活着，但記憶像被擦除的黑闆。”龍收起照片，“我們嘗試過所有方法，甚至請來巨人族的巫醫…有些傷痕，不是□□上的。”

窗外的海浪聲突然變得很遠。我機械地摸向頸後，PX-0的烙印在龍的目光下隐隐發燙。

太熟悉了——實驗室裡那些"記憶重置"的夜晚，電流穿過大腦的劇痛，醒來時枕頭上總是帶着血…

“你們要攻打卡瑪巴卡王國。”我突然說。

龍挑眉：“情報工作不錯。”

“不是情報。”我指向航海圖上的紅叉，“這些标記是海軍G-5支部的補給線。”手指移到旁邊的小島，“而這裡，是革命軍東海總部的真正位置。”

船艙陷入死寂。馬尾女戰士的手已經按在了槍柄上，但龍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吊燈微微搖晃。

“卡普知道你這麼聰明嗎？”他抹去笑出的眼淚，“所以？準備向海軍告發我們？”

我看向舷窗外。落日正沉入海平面，餘晖将雲層染成血紅色。某個瞬間，我似乎又聽見了那三聲槍響，看見薩博像斷翅的鳥般墜入深海。

“這個國家已經腐朽了。”龍輕聲說，手指撫過萊恩照片上的鞭痕。

這句話像鑰匙，打開了某個上了鎖的情緒閘門。我突然想起艾斯談起羅傑時眼中的火光，想起薩博決定出海那晚的月光，想起路飛說"奧洛哥不是怪物"時稚嫩卻堅定的聲音。

“我要見薩博。”我最終說，“隻見一面。然後…”

“然後你會對革命軍的行動視而不見。”龍接上我的話，“作為交換，我們保證他活着恢複記憶。”

交易在夕陽完全沉沒時達成。

龍帶我穿過幽長的走廊，來到船尾的醫療室。透過觀察窗，我看見薩博躺在床上，金色長發被剪短了，纏着厚厚的繃帶。他正在看一本圖畫書，表情是陌生的平靜。

“他的生命體征穩定，但…”馬尾女戰士欲言又止。

我貼在玻璃上的手指微微發抖。見聞色霸氣此刻異常清晰，能聽見薩博平穩的心跳，卻感受不到那個總是活力四射的靈魂波動。就像一棟完好的房子，主人卻不知所蹤。

“他偶爾會畫這個。”龍遞來一張紙，上面是歪歪扭扭的火焰圖案和字母A，“醫生說可能是深層記憶的投射。”

那是艾斯的名字首字母。我胸口突然湧上熱流，險些沖垮理智的堤壩。多想現在就闖進去，告訴他艾斯和路飛還在等他，告訴他達旦家的閣樓還留着他的床位…

但龍的手按在我肩上，重若千鈞：“記憶就像海潮，強行喚醒隻會讓沙灘更亂。”

離開前，我掏出萊恩給的藍寶石徽章貼在玻璃上。奇迹般地，徽章内側的紋路開始發光，而病床上的薩博突然擡頭，迷茫地望向窗口——雖然他的視線穿過了我，看向更遠的地方。

“這是…？”龍的目光變得銳利。

“王室之淚。”我收起徽章，光芒立刻熄滅，“據說能幫人找回重要的東西。”

龍的披風在暮色中像面黑色的旗。他送我到甲闆邊緣時，突然問道：“你知道PX項目的真正目的嗎？”

海風突然變得刺骨。我轉身看他，紫眸在漸暗的天色中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