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火雨傾瀉而下,在觸及海面前又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礁石下方的海浪被映成紫紅色,每一次湧動都像是打翻了調色盤。
“比風車村的慶典棒多了!”艾斯轉頭對我喊,聲音在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時斷時續,“村裡的煙花竄的還沒樹梢高——”
一朵巨大的紫色煙花突然綻放,内部閃爍着珍珠色的光點,在夜空中緩緩舒展成水母的形狀。觸須般的流光垂落,幾乎要碰到我們的鼻尖。
艾斯突然安靜下來。
在那片紫光裡,他的瞳孔微微擴大,倒映着我被照亮的臉。火焰耳釘在他左耳上瘋狂跳動,像是要掙脫寶石的束縛。
“這個…”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像你的眼睛。”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又一朵煙花升空——這次是熾烈的橙紅色,炸開後形成旋轉的火焰漩渦,中心處不斷迸發出金色火星。
“你。”我指了指它。
艾斯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清朗得像是能穿透雲霄。他跳上更高的礁石,火焰從掌心噴湧而出,在夜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看我的!”
那道火線與新綻放的煙花相撞,炸開一片絢爛的金紅。底下圍觀的人群發出驚歎,幾個孩子指着我們的方向又跳又叫。
“作弊。”我抓住他的腳踝往下拽。
艾斯靈活地翻身落地,浴衣領口在動作間散開大半。他滿不在乎地抹了把鼻尖上的汗珠:“這才叫煙火大會嘛!”
“轟——!!!”
最大的煙花在此時升空,震得腳下的礁石都在微微顫動。那是一朵并蒂蓮的形狀,半邊是深邃的藍,半邊是熾熱的紅,在最高處交融成絢麗的紫色。
所有人都仰着頭。
我卻看向艾斯。
煙花的光影在他臉上流轉,從英挺的眉骨到鼻梁上那顆小小的雀斑,再到總是上揚的嘴角。他的睫毛上沾着一點火星,随着呼吸輕輕顫動。
在最後一朵煙花炸響的瞬間,他的嘴唇動了動。
“什麼?”我湊近。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沒了他的話語。艾斯沒有重複,隻是突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我右耳的火焰耳釘。
他的手指很燙。
比耳釘更燙。
煙火大會結束後,祭典散場的人群像退潮的海水,我們逆流而行,踩着滿地彩紙和糖漬往港口方向走。艾斯走在前面半步,時不時回頭确認我有沒有跟上。
“剛才那個章魚燒攤主送了我秘制醬料。”他晃了晃手裡的紙包,火焰耳釘在黑暗中劃出細小的光痕,“說是祝我們幸福。”
我挑眉:“你沒解釋?”
“解釋什麼?”艾斯歪頭,虎牙在路燈下一閃,“我們确實是最佳搭檔啊。”
小路拐角處突然沖出來幾個嬉鬧的孩子,差點撞到我身上。艾斯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攔,火焰在掌心凝成溫和的屏障。
“小心點。”他蹲下身與孩子們平視,順手替最小的那個扶正歪掉的狐狸面具,“這麼晚了快回家吧。”
孩子們道謝着跑遠後,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沒想到你對陌生人也這麼有耐心。”
“哈?”艾斯站起身,耳尖微紅,“這不是很正常嗎?”
月光透過枝桠,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突然想起幾年前在風車村,他也是這樣蹲下來,對哭着迷路的孩子伸出手。
我輕笑不語,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向港口走去。
黑桃号的輪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現,甲闆上傳來丢斯調試航海儀器的聲響。艾斯在跳上舷梯前突然轉身:
“喂,奧洛。”
海浪輕拍碼頭,他右耳的火焰耳釘明明滅滅。
“你之前在礁石上…是不是偷看我來着?”
我靠在系纜柱上,故意讓回答淹沒在一陣突然的海浪聲裡。
“什麼?我沒聽清!”艾斯提高音量。
“我說——”我摘下右耳的耳釘,在月光下轉了轉,“這個火焰的顔色變了。”
原本橙紅的火苗中心,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幽藍。
艾斯瞪大眼睛,三兩步跳回我面前。他湊近觀察時,發梢掃過我的臉頰,帶着陽光和煙火的氣息。
“真的诶…”他的呼吸噴在耳釘上,火苗歡快地竄高,“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呢。”我将耳釘戴回去,“可能是月神的惡作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