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睜開眼睛。
月光透過舷窗,在艙室地闆上投下破碎的銀斑。耳邊是海浪輕拍船身的聲響,還有艾斯均勻的呼吸聲。
——夢?
我撐起身子,銀發汗濕地貼在頸側。艙内安靜得過分,隻有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艾斯就睡在旁邊,黑發淩亂地散在枕上,牛仔帽歪戴着遮住半邊臉。他的睡相一如既往地差,一條腿壓在我被子上,手臂大咧咧地橫在我腰間。
頸側莫名發燙,我擡手摸了摸,前兩日的咬痕和紅印已經快要消逝不見。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為什麼胸口這麼悶?
——那個夢……到底是什麼?
記憶像退潮時的泡沫,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消散得快。隻隐約記得熾熱的溫度、糾纏的呼吸、和某種近乎疼痛的……
“唔……”
艾斯突然翻了個身,手臂收緊,鼻尖無意識地蹭過我的鎖骨。他的體溫透過單薄的睡衣傳來,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燒得人心頭發慌。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臉——月光描摹着他的輪廓,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還挂着一點口水印。
沒來由地,一股羞惱湧上心頭。
“……白癡。”
我一把推開他,力道大得讓艾斯“咚”地撞上艙壁。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黑眸裡盛滿睡意:“……奧洛?”
“你壓到我了。”我冷着臉起身,銀發垂落遮住發燙的耳尖。
艾斯揉了揉撞紅的額頭,火焰“噗”地竄出幾顆火星:“大半夜的……幹嘛啊……”
“出去。”
“哈?!”
“我要換衣服。”
艾斯一臉茫然地看着我身上的睡衣:“你睡覺還換什麼衣——”
一個枕頭狠狠砸在他臉上。
五分鐘後,艾斯抱着自己的被子,可憐巴巴地站在走廊裡。夜風吹得他卷發亂翹,火焰蔫蔫地縮在發梢:“奧洛……我錯了……”
“你錯哪了?”我冷聲問。
“……”艾斯噎住,黑眸裡寫滿了無辜,“……不知道。”
我“砰”地關上門。
門外傳來艾斯委屈的嘟囔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靠在門闆上,掌心貼着發燙的臉頰,試圖抓住夢裡那些零星的碎片——
火焰的溫度。
交纏的呼吸。
他叫我……
——哥哥?
“……”
我猛地甩頭,銀發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弧光。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會做這種荒唐的夢。
舷窗外,深海魚群遊過,幽藍的光映在空蕩蕩的吊床上。我盯着那片光影看了許久,最終歎了口氣,拉開門——
艾斯蜷在走廊的地闆上睡着了,被子胡亂裹在身上,像個無家可歸的大型犬。聽到開門聲,他迷迷糊糊地擡頭,黑眸裡還帶着睡意:“……可以回去了嗎?”
月光落在他臉上,那些小小的雀斑像是撒落的星屑。
我别過臉,銀發遮住微微上揚的嘴角:“……進來。”
艾斯瞬間複活,火焰“唰”地竄高:“奧洛最好了!”
他歡呼着撲上來,卻在碰到我前一秒急刹車,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不生氣了?”
我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睡你的覺。”
艾斯咧嘴一笑,虎牙閃着光。他輕手輕腳地爬回吊床,這次規規矩矩地縮在邊緣,隻偷偷用指尖勾住我的衣角。
深海的光透過舷窗,在我們之間流淌。我望着他熟睡的側臉,突然伸手,輕輕拂開他額前的碎發。
——隻是夢。
……
指尖無意識地撫過他的唇瓣,又像被燙到般迅速收回。我翻身背對他,銀發在枕上鋪開,遮住泛紅的耳尖。
窗外,魚群遊過,将月光攪碎成細小的銀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