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峥才猛然想起自己有台落灰的投影儀，身後是一大片白牆，隻需調轉下沙發位置，連幕布都省了。

隻是距離上一次觀看都不記得是多久之前了，所以這時候他才想起來。

裴歡忍不住感歎萬老師真是什麼東西都有。

很多東西确實要等擁有了才會對此去魅。

人應當也是。

*

燈光昏暗的空間，一男一女坐在沙發看電影或許會顯得很暧昧。

但裴歡鼻塞，時不時去抽紙擤鼻涕，身側的萬峥正襟危坐，看得尤為認真。

裴歡選的是一部好評很多的冷門電影，選角都很養眼，景色也很好看，但是太過文藝意識流。

轉頭看向萬峥，他的側臉輪廓很是堅毅，不近人情的模樣。

文藝片，教數學的萬老師。

這兩者放在一起，很是不搭，裴歡覺得這跟發現他愛吃甜品一樣具有反差感。

反正這部影片對于裴歡來說是很莫名的，讓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摸出手機在網上搜網友們怎麼讨論的。

好像說的都挺有道理的。

她一開始頻頻扭頭的動作，以及在黑暗裡，亮起的屏幕引起了萬峥的注意。

他微微低頭，溫聲問道：“是覺得有些無聊嗎？”

一下就把還在看影評的裴歡驚醒。

她急忙把手機扔到一旁，“啊，我就是有點看不懂，這個情節也太莫名了吧。”

萬峥短促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很喜歡看，欣賞裡面的構圖，剪輯手法。”

裴歡恍然，對啊，故事情節不怎麼樣，但是取景，構圖，轉場都太優秀了，這也是值得觀看學習的地方。

萬峥本想說，如果真的不喜歡看，那就換一部吧，卻發現她很快收斂了心神，認真看起來。

她真的是個很愛學習的人。

萬峥也轉回腦袋，在她不注意的角度，淺淺打了個呵欠。

白天開車奔波一天的疲軟并未消解，甚至因為去縣城，午覺也沒睡，導緻困意上湧，而這個接近兩個小時的電影，才看到一半。

不過，他還是決定和她一起，認真的看完。

在電影的對話聲，氛圍十足的BGM中，這男女主終于親吻在一起，萬峥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唇，有些尴尬，就像小時候看電視，屏幕上猝不及防出現的親吻畫面。

大人們掩耳盜鈴般切換頻道，再說些不尴不尬的話轉移小孩的注意力。

他不自覺地微微側頭去看裴歡的反應，動作小到怕被她察覺，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歪着頭睡了過去。

女人的呼吸綿長，已然熟睡，因為同坐一張沙發，擠壓了她的空間，以至于她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小小的一團，那是極為沒有安全感的一種睡姿。

影影綽綽的光跟台詞都沒能吵醒她，或許正是這些讓她好眠。

萬峥的目光一下放軟，伸手将她團進懷裡的毯子輕輕扯出，再給她蓋好。

電影也來到了結尾，男女主親吻過後，卻沒有明确的在一起，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然後開始了影片制作的鳴謝名單。

怎麼會。

萬峥微怔，他有認真的從頭看到尾，如此契合的兩個人，還解除了誤會，家人也不會是他們的阻攔，怎麼電影在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如此唯美的情感片，他想當然的認為該Happy Ending，好在，最後還有彩蛋，是個開放式結局。

萬峥還是有些不滿意。

他更慶幸裴歡睡過去了沒有看到這樣會聯想到現實他兩的結局。

隻是稍微想一下，會讓她退縮的可能，萬峥都為此感到心焦。

在不明亮的光線下，他一邊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一邊看着裴歡的睡顔出神。

熟睡的她跟清醒時很不一樣，安靜，毫無攻擊力。

許是感冒導緻的鼻子不通氣，讓她嘴微張，發出輕微的鼾聲。

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她的臉頰，溫熱，綿軟，有生命力，也總是讓他無端感到心疼……

睡夢裡的裴歡感覺到面頰上異樣，伸手拍開，像在趕夏天的蚊子。

萬峥蜷了蜷指尖，心不住的“撲通”直跳，說不清是怕吵醒她還是對自己這種行為的不可置信。

這電影的緻謝名單如此冗長，在不斷閃回的場景中，那光忽明忽暗在他的面容上反複跳躍，最終歸于一片黑暗。

萬峥又把投影儀輕手輕腳的關閉，運作時那輕微的嗡嗡聲也戛然而止，室内變得一下很安靜。

他太久沒有感受過淩晨的安靜，沒有車馬的喧嚣，沒有左右鄰居的煙火氣，一切生靈都好像都在沉睡，他對此久違地感到舒适。

裴歡不知道夢見了什麼，說着模糊不清的夢話，他才意識到真的很晚，該睡了。

還不自覺地規劃起明天做什麼吃。

才準備起身，他垂落的手便被人抱住，順着這股力，他傾身下去，手背傳來溫熱的觸感。

一切發生得太快，萬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像是裴歡把他的手當做抱枕，那溫熱，柔軟的觸感是她的臉頰。

黑暗中，他也不知道究竟靠的有多近，隻覺整個人都被裴歡馥郁的香氣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