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寺靈用含着鼻涕泡的聲音“嗯?”了一下。
仇億這才艱澀地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很想你,真的。”
護士叫了原田泣過來摁着原寺靈屁股上的酒精棉,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後就抱着盒子離開了。
原田泣盯着那兩瓣桃子一樣的屁股,食指指腹摁着一小塊酒精棉,用腳勾了把椅子坐下,而原寺靈的兩側屁股就因緊繃而凹進去了一個窩。
原寺靈趴在枕頭上,抿着唇,喉嚨一哽。
天呐,原田泣現在正摁壓着他的屁股!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你能不能放松點。”原田泣說。
隻見那兩瓣屁股聲控似的放松了下來,他盯着看了兩秒,連着内褲抓上了挂在腿根的褲子。
“嗯?”仇億問。
“我……”此時的原寺靈半隻手撐在枕頭上,他扭過頭,先原田泣一步将褲子一把拉了上來。
原田泣手裡還摁着那塊酒精棉,被原寺靈這麼一搗亂,酒精棉硬生生地被阻隔在了外邊。他提褲子的本意是不想讓原寺靈暴露太多的屁股,沒想到這小子直接把褲子全提上去了。
應該沒事了吧,打個屁股針而已,也不用摁很久吧?他夾着那片酒精棉在指腹間摁了摁,翻開來看了眼,隻有一小點紅紅的血迹。
另一邊的原寺靈感覺屁股安全了,連帶着和仇億說話的語氣也終于恢複了正常。
“我不想回去了。”他隔了許久才回複。
“為什麼?如果是因為我弟的話,他和我發過誓,不會再為難你了。如果是因為讨厭我……”仇億一頓,道:“不要讨厭我。”
原寺靈垂下眼眸,問:“仇億,你看到我寫的信了嗎?”
“看到了。你走的那天我就看到了。”
“啊……”原寺靈有些尴尬。
“我想和你說的,都已經寫在信裡面了。”
“你隻有一段話想和我說嗎?不公平,隻有我是最少的。你真的沒有别的話要和我說了嗎?我不信。說好的等我回來的,結果你食言了。”
原寺靈聽着仇億和之前一樣耍無賴的嗓音,心裡不舍極了。
“之前……”他咬住話頭,改口道:“每天和你相處就像是在倒計時一樣,不知道哪天那個數字就會走到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沒什麼一技之長,比起和我繼續耗下去……”
“之前和你要的複活卡。”仇億打斷了他。
原寺靈一愣:“什麼?”
“我本來很珍惜的,不想這麼輕易地就用掉。”仇億說,“但要是你再也不回來,我一直留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現在很認真地在勸你……”
“我也很認真。”
“……我不好的……真的不好……”
原寺靈低下頭:“我身邊的人…總是來了又去。我原本把屋子打掃得很幹淨,一群人不聲不響地闖進來,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後又一窩蜂地離開,那些人好讨厭。但要是有一個人能留下來和我一起整理房間,我就會不會那麼想了,可能還會覺得剛剛真熱鬧……”
原寺靈的表達能力很差,讓聽的人雲裡霧裡,幾乎沒人能聽懂他舉這個莫名其妙的例子是想說明什麼。原田泣面上仿佛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青煙。他想插嘴說一句,卻發現自己怎麼都開不了口,眉心漸漸皺成了一個川字。
仇億卻像聽明白了似的,說:“那我陪你一起整理房間啊。你喜歡熱鬧,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熱鬧的地方,你盡管像魚一樣往人群中鑽,我保證你一回頭就能看到我。”
原田泣瞥向此刻臉頰生粉的原寺靈,有些無語。
居然會吃這種漂亮話……真是年輕。
“我說了我留不住你……”原寺靈摳弄着腿上繃帶,噘着嘴嘟囔。
“我手把手教你怎麼留住我,怎麼樣?”可能是發現原寺靈吃這一套,仇億的語氣出奇地溫柔,就差把人當幼兒園的小孩子哄了。
通話中的手機緊貼着他的耳朵,隐約看得見那幾根秀麗的手指上的血管。這一刻的想念好似被放大鏡放大了,原寺靈恨不得鑽進電話裡,可是不能……現在這副醜陋的樣子,仇億見了肯定會大失所望的。
他目光眷戀道:“以你的條件,在琬城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到比我好的人。”
“可是世界上隻有一個你,琬城這麼小,我上哪兒去找一個能夠代替你的人呢?沒有人天天燒蛋炒飯給我了,也沒有人和我一起邊泡澡邊打遊戲。山上空落落的,一個人得有多無聊,多寂寞啊?”仇億的聲音中包含着哀求,仿佛一根電話線連接着另一時空,說給那個駐足江畔的人聽:活下來吧,你不是多餘的人,這個世界多你一個調皮鬼也不會完蛋。
“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原寺靈憋着一口氣,心情就像海浪中的小船一樣,他說:“我怕我再也遇不到像你這麼好的人了。”
“是你對我太好了。”仇億說:“比起我給你的,你給我的才更多啊。”
“我……”
“寺靈啊,船就不能一直靠岸嗎?”
原寺靈斂聲屏氣。
仇億繼續道:“你不想做那個岸的話,那換我來吧,你知道我是個巴不得天天呆在家的閑人。”
“可你……”
原寺靈的目光搖擺不定,很顯然,他已經被仇億說心動了。
原田泣适時地站起身,奪過了手機,對着電話講:“我帶他回家了。晚點說正事。”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
原寺靈怅然若失地盯着原田泣的手機,眼底滿是遺憾。
原田泣在原寺靈身前半蹲下身,說:“上來。”
“……”
“愣着幹嘛。上來啊。”原田泣催促道。
原寺靈噤聲,盯着原田泣的後背看了片刻,單隻腳踩下床,遲疑地趴了上去。
之所以挂斷電話,原田泣是存了私心的。
怎麼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回心轉意呢?
既然是被他氣跑的,那理應由他哄回來才對。
原寺靈的體重很輕,像背着個小姑娘。原田泣面上一言不發,十指卻是默默收緊了,唯恐背上的人掉下去像瓷器一樣碎掉。剛剛護士也隻不過半開玩笑地提過一嘴,說他營養不良,太瘦了,要是吃胖一點,等身材勻稱起來會更好看,原田泣就默默地記了下來。
哼,吃胖一點沒準就吵得過架了吧。
醫院門口的花崗岩上反射着光亮,他背着原寺靈一步步結結實實地朝光源走去,仿佛跨越了整個漫長的四年,回到了那個潮濕的雨夜,姗姗來遲地回應了原寺靈當初那一句生疏的道歉。
——哥…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你能不能别再趕我走了?
“跟我回家吧。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原寺靈像沒聽見,因為他許久都沒有回應原田泣,隻安安靜靜地将下巴戳在他的肩上,累了一樣打起盹。
彼時日光灑在了他們身上,像是鍍了層金,暖洋洋的,好像遇見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