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大學的賓館裡,尤蔚然往系統裡上傳完了作業,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了一滴眼淚,回過頭看,盛代正靠坐在床上翻看着手機。
“在幹什麼呢?”尤蔚然問。
“沒什麼。”
“難道說還在偷看原寺靈的朋友圈?”尤蔚然玩笑道。
“沒有。”盛代說,“我在搜旅行攻略。”
“哦~萬一人家當時隻是客套一下呢?”尤蔚然說。
“不會的。”盛代說,“他們的關系需要這麼一次旅行。”
“沒想到你是這麼細膩一大男孩。”尤蔚然一邊陰陽怪氣,轉頭盯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過了半晌,他問:“他就是你初戀吧?”
盛代一愣,大方地“嗯”了一聲。
話音剛落,尤蔚然将筆記本合上塞進了書包裡,嘟囔道:“你說我像他。請問哪裡像了?”
“是不太像了。”盛代說。
尤蔚然心髒一咯噔,醋味翻滾。
“可能是你不像他那樣總讓人覺得愧疚吧。”
“不愧是班長,總有種虧欠了全世界的彌賽□□結。”
“……”
盛代可能意識到了什麼,擡眸盯着尤蔚然的背影,眸色一黯,問:“你是在吃醋嗎?”
“沒有。怎麼可能。不存在的。”
盛代下床走到他身後,一手撐在桌角,俯下身親啄尤蔚然的唇角。
在尤蔚然發愣之際,他說:“可能是我今天太驚訝了,你好不容易來找我一次,我卻隻顧着自己,可以不生我氣了嗎?”
“……”尤蔚然消氣了。他暗罵自己怎麼敢欺負盛代這麼老實的人,立刻給台階道:“我隻是覺得,今天隻有我雲裡霧裡,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糾葛,聽上去關系一會兒好一會兒又很一般……”
怎麼會呢?盛代很困惑,明明尤蔚然是他們這幾個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難道是在強顔歡笑嗎?想到這裡,盛代又要開始自責了。
“我可以和你說得仔細一些。”他垂眸說,“如果你願意聽的話。”
“說吧。”尤蔚然攬着盛代坐到自己的腿上,說:“反正你也聽我說了無數遍我和我初戀的故事了。”
盛代已經習慣尤蔚然這樣了,他想了想,說:“我和他到初中為止都沒有同過班。而且在鄉下讀小學的最後一年,他轉學了,直到上了初中被分到同個班我才知道,原來他後來轉學到了首陽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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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伊始,原寺靈的長相在班級裡屬于吃香的類型,總有女生和他搭話,男生也會因為他玩各種卡牌遊戲和他聊得甚歡,但他至始至終都很安穩,不會大吵大鬧,和小學時候的他判若兩人。
對此,盛代松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遇到那種唯我獨尊、不守紀律的同學。
為了競選班長這一職位,盛代再一次很快地記住了班級裡每個同學的名字,就連組織值日也都積極地出言獻策安排起來。
“從第一大組開始,前面四桌教室,後面四桌場地,怎麼樣?”
班主任帶頭贊同後,全班也都接納了這個主意。
但很顯然,一開始就在新的環境露出争權的野心,盛代這種做法很快招來了一群班長候選人的不滿。
“什麼鬼啊,憑什麼要聽他的話啊,憑什麼管我們。”幾個人紮堆在背後議論盛代。
也許是别的班級有盛代以前的同學,他們從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盛代在小學有過當班長的經曆,一部分嫉妒盛代,一部分人則不以為意,說:“搞得好像我以前沒當過班長似的。”
很快也有人提醒道:“他連續當了六年班長。”
“那又怎麼了,鄉下本來就是一群沒什麼主見的學生和一群貪圖安逸的老師,我要是去鄉下,那肯定也能當六年班長。”
“你快别說了,盛代就在外面洗手。”
“我就是打賭他能聽到。氣死他。”
“……”
彼時,盛代在外面的洗手槽前洗茶杯。
原寺靈從烏煙瘴氣的教室裡出來,兩手插兜路過了他,頓足。
“哎。”
即便如今兩個人成了同班同學,盛代依舊不想和他有過多牽扯,所以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裝無視。
原寺靈卻不依不撓地提醒說:“你以後别管太多事了。”
盛代額角一突,更加不想理人。
“班級裡有很多人在說你壞話。”
說完,原寺靈就走了。
盛代盯着原寺靈的背影,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教室裡的人說了什麼話,他長着耳朵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但他做得事都是出于班級着想,被幾個侵犯到利益的人讨厭自然情有可原,但行好事,無問西東,時間會證明一切。
但到了競選職位的唱票環節,他竟然和其中一個候選人打成了平手。
直到第二名的票數追平的那一刻,盛代才恍然大悟:原來赢得民心比能力更為重要。
“還有沒有人沒有投票的?”班主任問台下一臉看好戲的同學們。
“沒有的話,我們将在這兩位同學之間再進行一次投票。”他補充說。
盛代慌了,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
底下有個人說:“不可能啊。除去他們兩個還有三十三個人,又不能棄票,不可能持平啊,還有一個人沒投。”
話音剛落,從外面踢完足球回來的原寺靈十分突兀地闖進了教室,在一片靜默中瞥了眼講台。
他撓撓頭後知後覺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遲到了。”
“巧了,投一個班長出來吧。”班主任笑眯眯地遞了一張空白票給原寺靈。
原寺靈接過紙片,又瞥了眼講台,正正好與盛代的眼神對視上。
他立刻錯開視線,讪笑道:“不能棄權麼?”
“這一次因為老師考慮欠佳,不能棄票哦。”老師慚愧地笑了笑。
“啊……”原寺靈捂額,“但是老師啊,我要是現在投了,那不就代表着全班都知道我投了誰嗎……”
“這個你放心吧。每個學年都會重新選班長,如果這一次選出來的班長能力不足,到了初二會再一次公投票選出新的班長的。”班主任拍了拍原寺靈的肩膀,捏了捏,安慰道:“所以你就安心投吧。”
盛代收回視線。
站在講台另一側的那個競選者在看到原寺靈的那一刻就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表情,估計早就和原寺靈串通好了把票投給他吧。
盛代已經想好回家之後怎麼和母親交代了。
随後,原寺靈噘着嘴,撿起了和他格外不搭的粉筆在黑闆上劃了一橫。
放學後。
一堆人看準了盛代走出教室的時機,馬上起身圍住原寺靈。
盛代早有所預料,在門口滞留了一會兒。
隻聽裡面的人惡狠狠地道:“不是說了讓你投我麼?你收錢是為了反水啊?”
“那我不要錢了。”原寺靈把一張五塊錢從褲袋裡摸出來還給其中一個人。
“我去你的。”那人将錢甩在原寺靈臉上。
“才五塊錢你甩什麼臉啊?”原寺靈沒跟錢過不去,默默又收下錢。
“你!”那人氣急敗壞地想拽住原寺靈的衣領,卻被原寺靈反手輕輕松松地推到了牆邊。
那人氣打不着一處,掄起拳頭想和原寺靈“決一死戰”,但原寺靈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準備好迎戰了。
門外的盛代見勢不對,當即破門而入,快步走過去将原寺靈從人堆裡拽了出來。
他一路拽着原寺靈的手腕将他帶到底樓,直到走到花壇邊才憤憤地松手,質問道:“你都收了他的賄賂,幹嘛不投給他?”
原寺靈揉着手腕嘟囔:“我覺得你比他更适合當班長。”
“……就這樣?”
“嗯。”
盛代有點不太自在,他有些無語地道:“才剛開學你就在班級裡樹敵……”
原寺靈咧嘴笑道:“你不是也樹敵了嗎?”
盛代無語地耷拉下眼皮:“但我的‘敵人’在剛剛都被你吸引走了,你要清楚這一點。”
“呃……”原寺靈撥弄着手指,委婉地笑問:“那我怎麼辦?”
“……”盛代:“别像剛剛那樣硬碰硬。”
“那他來找事,我還不能還手了?”
“是你做的不對在先。”
“但我幫了你诶。”
“你不是幫我。”盛代說,“你是在自找麻煩。”
“我不懂。”
“你沒情商,當然不會懂。”
“……”
盛代注意到校門口停着輛眼熟的車,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轉頭道:“我走了。”
然而他才一邁步,原寺靈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來,好像把他當做罩着他的大哥。
盛代很清楚,在混混的腦回路中隻有大哥和小弟的概念,既然小弟投你一票,作為大哥就要承擔起保護小弟的職責。
但他并不想對某一個人負責。要他去保護一個人?拜托,這又不是在演電視劇,不要太招笑了。
察覺到原寺靈亦步亦趨的動作,盛代馬上轉身狠狠地盯着他,警告道:“離我遠點。”
原寺靈一怵,識相地站在原地不動。
盛代沉默地看了幾秒,筆直地朝校門口走去。
等他在打開車門,側過身回頭看,原寺靈居然還老老實實地站在花壇邊。
也許他也看到了自己,在遠處朝他揮起手來。
真把他當大哥了麼,居然對他言聽計從。盛代不可思議地開門坐進了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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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寺靈可能真的把他當大哥了,隻是沒當太久就膩了。
原因也并不奇怪。
盛代要他讀書,他會配合得端着書讀,但要他背課文,尤其是英語課文,原寺靈就開始頭頂冒煙坐不住了。
“今天把論語十二章背了才能放學。”盛代敲了敲他的桌角,企圖喚醒原寺靈的神志。
“班長……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會背。”原寺靈趴在桌上雙手合十放在腦袋頂。
“沒關系啊。”盛代扯了把椅子過來,“反正明天周末,今天留久一點也不礙事。”
“…………”原寺靈的腦袋又開始肉眼可見地冒煙了。
到後面,盛代發現原寺靈的成績真的一塌糊塗,但不至于特别爛,隻要努力學習,勤能補拙,慢慢地就能回到正軌。
盛代打算收他做“小弟”了,可原寺靈這邊卻露怯了。
“昨天布置給你的口算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