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清脆的鈴铛響聲,人還未到,溫柔清隽的聲音率先闖入:“譚莊主,别來無恙啊!”
大堂内,譚升連忙蓋上茶杯往桌上随意一放,他起身迎向門口,狹長精細的眼眸一彎,變成了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他拱手笑道:“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趙少主,快入座。”
随後,他肥胖的短手一揮,指使小厮:“來人,泡茶!”
清晨裡,伴随着蟲鳴鳥叫,二個高挑的人影于山莊階梯上跨門檻而來,山間薄霧籠着輕微寒氣,夾着細雨飄蕩,趙卿竹扯下帽沿,露出一張立體白皙的漂亮臉龐,她嘴角挂着淺笑,道:“客氣了,今日叨擾,是有要事相商。”
大堂内,茶氣透着絲縷溫熱驅散了寒意,譚升招呼小厮端上晨食,熱情道:“少主一路奔波勞碌辛苦了,來,吃點膳食,充充肚子。”
趙卿竹蓋上茶杯,拒絕了小厮伺候膳食,她直切話題,說:“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跟你商讨。”
譚升與坐在主位右側的山羊胡男人對視一眼,隻見精瘦男人摸着胡子谄笑道:“是關于...镖局的事嗎?”
趙卿竹垂眸飲茶,沒說話,沈如墨咽下一口茶點,覺得挺好吃,于是默默将陶瓷碗碟推到趙卿竹手邊,輕輕碰了她一下。
趙卿竹:“……”就知道吃。
譚升剛吃完早飯,又拍着大肚皮攤在椅子上,張嘴叼住小厮送進嘴裡的小籠包,接話:“趙少主,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茶馬古道的走貨一直配合的很好。”
他拿過桌子上的茶杯,用手輕輕撥弄着蓋子,狹長精細的眼眸含笑道:“您突然提起這茬,難道是有什麼變數?”
不料趙卿竹竟順着他這句接了下來:“确實,我要停了镖局的運貨商貿。”
山羊胡男人和譚升同時睜大眼睛驚道:“什麼?!”
譚升撐着身子坐直,如同窩在椅子裡的豬,撲騰了幾下立起來,他語氣詫異:“趙少主,這可是大生意,你不做,那流水的銀子可就打水漂了。 ”
趙卿竹拿起竹著,夾住茶點,送入唇中,她語氣不急不緩道:“停掉镖局商貿,玉賢山莊改為集市販茶,但是皮毛氅的運輸,我這邊還是幫忙接手,隻是不再往外護镖販茶了。”
譚升連忙擺手說:“不行,不行,你們不護镖,我這邊的茶貨根本走不了。”
他眼珠子一轉,暼向山羊胡,半響,嘀咕出一句:“我們加镖運費?”
山羊胡老頭兒蹙着眉,沒接話,正思索間,隻聽趙卿竹冷冽的聲音傳來:“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是西涼最大的镖運商行,不缺你這一個合作商。”
山羊胡男人咧嘴一笑,精明道:“但我們玉賢山莊是出貨量最大的茶商,走咱們這條道,你們運趟貨,賺取的銀子是其他商行的幾倍。”
他語氣不善道:“停了我們的貨運,你們山寨今年的收入得砍掉三分之一!”
趙卿竹看向他,一語擊中要害:“我隻怕你們有命賺錢沒命花。”
譚升聽這話,眉心一跳,他摸着肚皮挑了挑眉,道:“趙少主,這話難聽了吧,生意不成仁義在,何必惡口傷人呢。”
趙卿竹搖了搖頭,道:“譚莊主,看在多年的合作夥伴上,我最後勸告你一句,别到時候丢了性命,怪我沒提醒你。”
“今時不同往日,邊防愈發不穩,商貿頻繁出事,茶馬古道随時面臨關閉的風險。”
趙卿竹手指抵着額角,清秀的眉毛下眼神淩厲:“你要是想賺錢,我們可以走牛羊肉餐館這條路,一起合夥做生意。”
“販茶這條道,勸你早早撤出。”
譚升反駁:“我們跑了這麼多年茶貨,說停就停,那不代表着我們山莊得重新開始?前途未知?”
他兩手交叉揣在大肚皮下,肩背放松往椅子上一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譚升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
“那這件事打算怎麼處理,還和他繼續談?”
入夜,星光璀璨,皎潔月光包裹着屋檐角,微風習習的院子裡,青石桌上擺着酒盅,趙卿竹與沈如墨吃着下酒菜,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趙卿竹捏着白瓷小酒杯,擡腕和沈如墨湊過來的杯子輕輕碰了碰,她仰起頭,将杯中酒一口飲盡,磕一聲,酒盅被輕置于桌面上,與石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趙卿竹夾起一筷子小菜送入嘴中,咀嚼着說:“我再勸勸吧,這不是小事,他再繼續搞下去,遲早得把身家性命全部搭上。”
沈如墨看向眼前人清隽漂亮的臉龐,搭話:“寨主,情況有這麼嚴重?”
趙卿竹蹙眉道:“新朝大梁根基不穩,内憂尚未解決,邊疆已經呈現打仗的趨勢。”
她擡眸和沈如墨對視:“前幾日,另一個镖局走貨,碰上匈奴人,整個車隊都屍骨無存,大梁駐紮在邊防這點兵力,根本無暇顧及,近期這形勢,不宜再走外貿。”
“這個譚升,肯定也察覺到了,隻是他為人貪婪,放棄不了販茶的豐厚利潤,我本來不想管他。”
趙卿竹舉起筷子,指了指院内,無奈笑道:“但是這玉賢山莊,可是一筆豐厚的财産,全靠譚升早年販茶與這些年走私皮毛積累下來的,動物皮毛販賣的生意進賬不比販茶低,其次,近幾年大梁百姓日子越過越好,稅負降低,中原牛羊肉的需求越來越大,這塊肥肉我不叼,也遲早被别人叼走。”
“有這個财力與我一起去吃這塊肉的,隻有玉賢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