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是攝影棚搭的景，衆多攝像機道具放在裡面，算是個半開放場景，這場是江小魚的獨角戲。

花無缺沒回酒店，他休息室的門正對那個隔間，雖然距離有點遠，恰好也能看見裡面的情形。

“想看就去現場看，站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花無缺對Monica搖了搖頭，“随便看看，不去打擾他了。”

Monica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說：“前幾天我和雯姐仔細查了盛世的事，那就是個草台班子，是盛世老總江别鶴為了捧他兒子成立的，他兒子你也認識，還跟你拍過戲呢。”

盛世娛樂的藝人，花無缺總共隻見過兩個，其中一個在他眼前……四年前在《天啟》劇組，似乎就是盛世内部的争執。

“江玉郎？”

Monica點頭，繼續說：“盛世成立十多年，目前隻有七個藝人，江玉郎是他們拼盡全力去捧的，另外五個多少都演過男女主，待遇還行，我大緻看了下，基本是小成本電視劇，裡面也有口碑不錯的。江小魚卻隻在最初進盛世那年做過主角，這幾年一直在做配，不知道和他的外形有沒有關系。”

花無缺并不認同：“能化妝蓋住的都不算問題。”

“他臉上的疤确實能用粉蓋住，可相似條件下選角導演肯定用外貌沒有瑕疵的演員。”Monica感慨，“那麼帥一張臉，可惜了。”

“還是說盛世的事吧。”花無缺四年前與他搭過戲，又相處了這幾天，确信江小魚從來沒在意過那地方究竟是幹淨無瑕的、抑或是有疤痕胎記，對他來說就像一顆小痣那樣無足輕重，他隻信自己的能力。

“盛世内部一團烏遭，前後走過不少藝人，有個盛世出來的男演員悄悄發信息給雯姐，盛世高層和公司藝人或許存在……不正當關系。”Monica一直在管理正規有序的月星傳媒工作，對那類事嗤之以鼻，盡管這在娛樂圈很常見。

花無缺臉色不好。

“他應該沒事，如果真有那種狀況，資源不會那麼差。我跟他接觸不多，但能看得出他是個很有氣性的，不會答應那種事。”

前方的置景處，江小魚和導演講好戲，正式開拍。

屋外天光大亮，酒店房間窗簾緊閉，隻有幾縷陽光穿過簾縫透進來，時綏自睡夢中醒來，身邊的床鋪已經涼了。他坐起來茫然地找了一圈，衣服散亂在地上，床頭櫃落下了半包煙，映着陽光閃耀的，是那枚苦求的金戒指。

花無缺面色稍霁：“他的經紀人還是莊複？”

“對，不過莊複的工作重心還是江玉郎，江小魚這邊基本就是點個卯，否則像《行差》這樣的大制作，經紀人怎麼可能一次都不露面。”Monica頓了頓，不禁皺起眉頭，“鬧成這樣，估計是因為四年前那件事，他居然還在盛世……”

花無缺略一沉吟，猜測道：“一個人怎麼對抗得了盛世的高層？簽了合同，身後沒有助力，還有賠不起的違約金，他走不掉的。”

Monica用手肘碰了下花無缺：“畢竟是自家兄弟，你不撈他一把？”

花無缺沒說自己的想法，隻道：“有機會問過他的意見再說。”

被經紀公司放養，每年還有幾個角色可以出現在大衆視野，能保證曝光度，江小魚的本領毋庸置疑，說不定他自己很喜歡這樣的狀态，根本不需要别人“拯救”。Monica想，自己确實莽撞了。

拍攝場地内，時綏默默穿好衣服，拿起戒指戴在手上。戒指年代久遠，戒圈已經變形卡在中指骨節。他回憶起送出戒指的那天，想起裴天行的一言一笑，想起他們接吻、擁抱，想到裴天行的熱情……原來他的青春和勇敢早就在撞破真相的那一刻随風散去了。

時綏捂着手蹲在床邊，泣不成聲。

“那你可要抓緊了，你們過完今年生日正好27歲，青春不等人。”Monica作為資深經紀人，最看不慣好演員被空待，“工作室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到時候開微博公布一聲，肥水不流外人田，能簽過來最好。”

花無缺和Monica共事多年，非常了解她的标準，她會這麼急切地挖人過來，實在有點反常。

“公司那邊和你說什麼了？”

“公司？”Monica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不是公司，公司一切照常。我想挖他過來都是為了你。”

花無缺：“為了我？”

Monica觀察了下那裡的拍攝進度，換了個輕松的語氣：“無缺，除了你剛出道那兩年經常留下來觀察前輩表演，再也沒有收工了還專門留在片場等别人演戲的。用一個獎杯換來的弟弟，你很高興吧。”

花無缺聞言淡笑：“他不是換來的，我拿不拿獎他都在。”

“你現在還年輕，敢拼敢闖，什麼都不在乎。”Monica擡手按了按眼角隐藏的細紋，感慨萬分，“以後就會明白，重要的人放在眼前才是最保險的。”

花無缺懂得她的好意：“我明白的，謝謝你。”

Monica陪他看了一會兒，直打哈欠，她昨天忙到淩晨，一早又趕來片場，實在撐不住，和花無缺打了招呼說要回去補覺，剛走幾步又折返回來。

“你之前說要江小魚所有作品片段，都存好放u盤了，u盤在小何那兒。”提到作品，她又笑了，翻出一張屏幕截圖，“他說喻尋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剛才你們補拍時找了下，還真像。”

喻尋是花無缺第一個角色，由于種種原因，他不太願意面對剛出道時的角色，以至于江小魚提起喻尋時，他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Monica離開不久，花無缺回到酒店打開u盤，文件按作品名和年份分類，六七年間江小魚參演的作品竟有将近三十部，甚至有二十歲時當群演露臉的片段，如今的演技全是實打實磨煉出來的。

前三年的片段都不長，花無缺逐個點開看了，原來江小魚加入盛世後演過一部男主劇，整體粗制濫造，劇情邏輯有很大問題，視頻網站上甚至搜不到完整劇集，估計公司花了很大工夫才找到片源。

然後是江小魚和他合作的《天啟》，江小魚演他的護衛，大部分時間都是背景闆。但他呈現的人物不是死闆地站着，會根據劇情調整神态，細膩又不搶戲。

這部戲是個分水嶺，《天啟》之後江小魚極少參演盛世的戲，也不再和同公司演員合作，而他的戲路更寬了，雖然還是配角，卻能夠出現在年度播放量首位的IP大劇和獲得最佳導演獎的影片裡，整體質量有所上升，也推翻了花無缺認為他沒有參與過大班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