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望着江嶼的背影直搖頭,眼底卻浮起笑意——小姐總能讓最鋒利的刀,心甘情願為她收起刃。
“自然不會多說。不過你吃完後,得去刷牙。”溫迎收回手,将那本地方志放到書架上原本的位置。
“阿嶼去時,也記得問一下淮聲的想法,他若是不願意,這件事便也就作罷。”
月姑瞥到,将溫迎吃完的碟子收好:“小姐近日看得書和前段時間的有些不同。”
溫迎倚着書架輕笑。
她很喜歡看書。
在頭疼到無法入睡時,書是唯一能帶來少許安撫的東西。
溫迎喜歡思考,也習慣思考。她的醫生常用這點唠叨她,讓她不要思慮過度——但如果停下思考,注意力無處安放,便會落回到針紮蟻咬般的疼痛上去。
久而久之,便像是成為了惡性循環一樣。
溫迎看書的口味算得上是複雜廣泛,雅俗共賞,書房裡的架子上擺滿了不同風格、文體甚至是語言的書。
“昨日去山上,前幾日便把天京的舊史拿出來看了看。”
江嶼已經安靜地出去辦事了,月姑同溫迎閑聊了幾句,便也退了下去。
不過走前,還是忍不住地叮囑了幾句。
“小姐,還是去睡會吧,就在書房的裡間也行,床上用品我都剛換洗過。”
“中午的時候我會來叫您吃飯,别又含糊過去。”
溫迎一句句應聲,在月姑不放心的目光下走進裡間。
她在書房休息的次數比在卧室裡要多很多。
阖上眸子,溫迎一隻手搭在額上,過了許久也沒多少睡意。但她還是會聽月姑的話,即便她并不認為閉目能夠養神。
當眼睛閉上時,便是切斷了與外界信息最為直接的聯系,其餘五感在黑暗中便會被無限地放大,收集一些到平日裡會被忽略的細節。
就連眼簾都成為了漆黑的幕布,直覺帶領着其餘四感在幕布上飛馳,像草原上的駿馬沒有目的的自由奔跑。
在溫迎看來,真正睡着之前,閉目養神也不過是另類的思考罷了。
月姑正打掃着溫迎的卧房。
老宅傳承了不知多少代,也經曆了多次修建,整棟屋子裡幾乎處處都透露着低調卻又奢靡的氣息。
月姑很早之前聽夫人聊起過老宅的過去,似乎有哪一輩算得上是皇親國戚。
“啪嗒”一聲。
月姑小心翼翼地将碰到的相框挪回到原位。
這相框總是倒扣着,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
“月姑,好久不見。最近溫小姐的身體怎麼樣?”許有儀挎着簡易的醫藥箱,換好鞋子從門口進來。
其實老宅裡有專門為了給溫迎體檢而修葺的房間,裡面的設備和條件好到可以說是天京的第一。
不過許有儀總是習慣随身帶着些必備的東西。
“還是老樣子。”月姑倒了杯茶遞給許有儀,“不過今日還算不錯,許醫生一向來得稍早,今日怕是要等上片刻。”
“我剛才去叫小姐吃飯時,發現她睡着了。”
許有儀驚喜地看着月姑。
“總算是能睡了?”
月姑又搖搖頭:“昨晚淩晨兩點多到的老宅,一夜未睡。”
樓梯上傳來聲輕歎,溫迎踩着拖鞋慢慢走下來,眼底的烏青看得許有儀額角青筋直跳。
“溫小姐,你都快成熊貓了。”
溫迎早有心理準備,畢竟每回許醫生來,都要說上這麼句話。
說不定哪天她沒說了,溫迎還會有些不習慣。
“走吧,檢查。”
許有儀向檢查室的方向歪了歪頭。
……
“月姑,阿姐呢?”
江嶼雙手插兜,身後跟着兩手都拖着行李箱的淮聲。
看到了地方,淮聲也兩手一松,身姿如松地站在後面。
淮聲早上正收拾着行李,準備下午回學校。家裡沒有人,養父養母帶着他們的孩子出去旅遊了。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他從電子貓眼向外看去,烏泱泱的一片人,領頭的是個看起來沒比他大上多少的少年。
淮聲當即權衡了下利弊。
養父母家境算得上優渥,絕不會是催債的人找上門。
“你們找誰?”淮聲按下通訊的按鍵。
江嶼眉一挑,對着電子貓眼頑劣地笑了下:“淮聲,來抓他。”
淮聲一眼就看出這是在故意威脅他,确定對方不會真的動手後,便打開了門。
江嶼覺得這個叫淮聲的少年并不太好溝通。
但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麼,又或是想到了别的什麼,突然問了句他袖上的袖扣是哪裡來的。
江嶼疑惑地看了眼黑金的袖扣:“你說這個啊,是阿姐給得。”
接下來的談話比江嶼想象中順暢了不少。
“阿姐想要收養你。當然,如果你不願意,她不會強求的。”
“但是我不太想看到阿姐的願望落空,所以你……”
“可以的。什麼時候能走?”
江嶼後半句話下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淮聲不按套路出牌的堵住了。
“……現在就能走。”
手續的最後一步就是要淮聲的答應。他一點頭,立馬能走。
淮聲不認識江嶼的車,默默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後備箱。
“小淮聲,你不用帶那麼多東西的,家裡會幫你都準備好的。”
“……沒有什麼,箱子裡都是書和筆記。”
江嶼一向不熱愛學習,聽到這話,沉默了。
淮聲如願得到了一段安靜的旅程。
“我幫小姐約了下午的檢查,現在和許醫生在檢查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