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仡注意到他情緒的異常，淡淡開口詢問，“怎麼了？”

白羨桉慢慢平緩了呼吸，擺了擺手轉身向前走去。

江皖仡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眼中情緒晦暗不明，總有東西聚在心口翻湧，撕扯，但他到底也沒在說什麼。

越往裡走，怨氣越來越重，隐約還可以聽到其中尖銳刺耳的哭嚎聲，凄厲悲涼。

江皖仡亦步亦趨地跟着白羨桉，終于他們看見了一個身影。

那個女生以極其詭異的姿勢立在前方，頭部下垂，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雙腿并攏，雙臂擡起，懸浮在空中。

攤開的手掌上隐約可以看見兩個紅到發黑的血窟，她的頭部無力下垂，完全是靠釘在掌心的東西支撐她沒有倒在地上。

不過應該還活着，胸膛處依舊可以看見微弱的起伏。

白羨桉上前一步，看到女生掌心處釘着的發黑的釘子，應該是用黑狗血浸泡過的。

黑狗血釘一般用在怨氣極重的死人棺上，具有很強的壓制性，且可以将魂魄固定，封印一日不破，釘下之人将會被吊着一口氣，哪怕是死了，也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除非錘釘之人自願拔出釘子。

他微微俯身看清了女生的臉：“是李巧珍。”

“用的還是黑狗血釘，下手也是夠狠的。”

江皖仡沉着臉繼續查看李巧珍身上，果不其然，肩膀，大腿，小腿上全都有釘子貫穿的痕迹。

“這麼損陰德的事，戚晗怎麼誰都信。”白羨桉不住咋舌：“黑狗血釘，不僅釘下之人受到詛咒，連拔釘的人也會受到詛咒，更何況釘子一旦拔出，李巧珍也隻有灰飛煙面一個下場了。”

“如果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也沒幾個人會用這麼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

他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将外散的陰氣收起，周遭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江皖仡注意到眼前清明了不少，擡頭看向白羨桉，詢問意思明顯，“你做的？”

白羨桉仰着頭活動了下頸骨，“剛進虛鏡楊粲就說我陰氣外散，還以為是自己垃圾到連自己的陰氣都控制不了了。”

“可後來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發現真是我想的那樣，那些陰氣似乎是轉化來的，雖然隻能轉化三成左右”

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煙點上一隻，一點猩紅在黑壓壓的地方格外紮眼，他眼眸垂下，眼神渙散沒了聚焦。

江皖仡搓了搓指腹，背過身不再去看他。

兩人心思各異，安靜的氛圍讓周遭的空氣都壓抑起來。

他們之間那無形的鴻溝也越來越深，越來越大，似乎要将所處的空間撕裂開。

“姜往笙，八個陣眼都破壞，但是靈力還是沒有恢複。”一張泛着微弱金光的通音來到二人面前，因為靈力不足，連沈枝虞的話都有些模糊。

江皖仡：“所有陣眼都破壞了？”

“八個陣眼都破壞了”沈枝虞道：“如果還有那麼虛鏡裡就還有其他修煉靈力的人，而且那人修為一定很高，可以輕松隐藏自己的蹤迹。”

江皖仡：“你那邊遇到什麼特殊情況了嗎”

“沒有，隻是應該還有陣眼沒有破懷，這麼大個地方，要一點一點找那麼麻煩！”符紙中傳來沈枝虞不耐煩的聲音：“等我找到那個叛徒一定扒了他的皮！”

白羨桉歎了口氣，“打得過人家再說吧，你去虛鏡中心位置看看，他既然将陣眼分别設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那麼最後一個隻有在中心位置威力才是最大的。”

“何況隻不到一個小時，酒能無聲無息地吸噬這麼多人的靈力。”

沈枝虞簡單應答了聲，還沒等再開口，那本泛着微弱光亮的符紙迅速黯淡下去，隻是靈力微弱，符紙自焚都比往常慢些。

白羨桉将指尖的煙碾滅，擡手用陰氣将其焚盡後沖李巧珍擡了擡下巴問：“她怎麼辦？救不救？”

江皖仡注意到白羨桉擡手時露出手臂上的疤，而後轉頭不再去看，微啞着嗓子開口：“救不救都是死路一條，解鈴還須系鈴人。”

聞言白羨桉輕笑出聲：“你還真會玩笑。”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們救與不救，李巧珍都必須死，因為戚晗不會放過她。

沒有被霸淩的人能在看到霸淩者過得風生水起時淡然一笑：“沒關系，我早就不在乎了，一切都過去了。”

那将會是他們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一道坎，就像深陷沼澤的人即使拼盡全力出來後，仍會在看見自己沾滿腥臭泥土的腿後，會在某一刻，某一瞬間想起那惡心陰暗的過去。

總有記憶是時間也洗不去的。

霸淩者不應該被原諒。

二人繼續向裡走，原本黑壓壓的怨氣此時淡了不少，連空氣都清新了。

或許是想找點話題，白羨桉随口一問：“蔣藝梅和戚泉偉呢？”

“我給他們圍了堵火牆。”

白羨桉眉頭皺氣，說出的話也有些不可理喻：“你是說你把他們架在火上烤了？”

江皖仡腳步一頓，可能是他的話太荒謬，他下意思反問了句：“什麼？”

随後兩人終于意識到什麼轉身向身後狂奔。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跑出很遠，隻是在半道，江皖仡感受到身後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頭看去，隻見白羨桉彎腰将什麼東西揣進兜裡追了上來。

終于回到原點，一隻觸手已經貫穿地面死死纏住戚泉偉，宛若一隻巨蟒，男人的臉色已經青紫，眼球微微突出。

一旁蔣藝梅不斷咒罵道：“我們到底哪點對不起你了！你要緻我們于死地！”

“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他可是你爸！”

江皖仡擡手一隻火箭擊穿觸手燃起大火，原本燃燒的火牆散去，戚泉偉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氣。

蔣藝梅也被吓傻了，極其狼狽地爬到男人身邊，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平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也散亂開，黏膩地貼在臉上。

突然間，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起身便向戚晗撲去。

即使在她有動作的瞬間，白羨桉就用骨鞭纏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但她速度太快了，兩步沖到戚晗面前擡手給了她一巴掌。

掌聲清脆，光是聽着就讓人牙酸。

白羨桉猛地用力将蔣藝梅拖拽回來，即使被拽得一個踉跄，她嘴裡仍舊不幹淨：“你就是一個畜生！我跟你爸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

“你上的學校永遠是最好的！為了你，我辭掉了自己的工作全職在家！什麼好東西不是緊着你用！你爸都多久沒有回家過年了！”

“哪怕最後你病了要死了，我們說過放棄嗎，我們傾家蕩産也要給你治！”

“結果呢！你倒好，死也要帶着我們，我當初就是養個小畜生，十七年我他媽都該養熟了！你怎麼就那麼喪良心！”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到最後都破了音，顯得異常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