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家老宅。
越老爺子八十大壽,辦得熱鬧。
陳令藻他們到的不算早,路上去取了帶給越老爺子的壽禮,就晚了些。
陳令藻下車,眯眼遠眺。
遠處的天空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煙灰色,今日太陽的餘晖掙紮着散發最後一絲光輝,浸染天邊的雲,縱然依舊奪目,卻已不如他身側建築中的燈火明亮了。
微風滑過樹梢,卷起陳令藻的發絲。
他莫名有些怅然。
不過黃昏總是會讓人生出倦怠的心理。
陳令藻正要收回目光,跟上陳令荀進門,小腿肚猛地被溫熱的東西頂了一下,随即耳中傳入幾聲嘹亮的“汪汪”。
陳令藻下意識低頭,眼底撞進一片雪白。
一雙亮晶晶的豆豆眼興奮、熱烈地盯着陳令藻,發現自己吸引了兩腳獸的注意力後,害羞似的低低頭,咧着嘴,突出舌頭,用鼻子頂頂兩腳獸的腿,再一鼓作氣蹭上自己的嘴筒子,一直蹭到自己的耳朵,把打理順滑的毛蹭亂,喉中哼哼唧唧。
“雪球!”陳令藻驚喜蹲下,捧住薩摩耶的臉,聲音都雀躍着,好像要飛起來似的,“你在這裡!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雪球哼唧着,兩隻前腳搭上陳令藻的膝蓋,用涼而溫熱濕潤的鼻尖頂頂陳令藻的臉頰,嗅來嗅去。
陳令藻美得要昏過去了。
他笑着,想不顧形象直接把小狗抱到懷裡,整個臉都在它的毛裡蹭來蹭去,狠狠吸上幾大口。
陳令藻謹慎地四處望一下,按捺住内心的沖動,幫小狗把藍色的小領結碼整齊,“今天真帥啊!”
手趁機挼了幾把小狗粉色的耳朵。
陳令藻如願閉眼。
好美妙的手感。
什麼怅然都不見了。
小狗蹲坐在他面前,乖乖讓兩腳獸摸自己的耳朵。
陳令藻心都要化了。
一人一狗互動正歡時,旁邊又蹲下一人,不由分說抓着陳令藻的手,放到自己耳朵上。
“……”
陳令藻下意識要把手抽出來,卻被對方牢牢箍在對方耳朵上。
陳令藻手指微蜷,兩人對視片刻後,開口:
“……你幹嘛呢?”
越睢盯着陳令藻,歪頭,一臉理所應當:“你不是喜歡摸耳朵嗎?讓你摸我耳朵啊。”
越睢比陳令藻高些,寬肩窄腰,蹲下更顯大隻,往那一蹲,幾乎就把陳令藻遮住了。
陳令藻聽見不遠處陳令荀問認識自己的人,有沒有看見他。
自己面前,越睢的目光灼熱,手下的皮膚好像着了火,烈焰滾燙,仿佛要連帶着自己的皮膚一起燃燒。
“摸啊,怎麼不摸了?”
越睢目光幽深,眼珠盯着陳令藻的,一轉不轉,語氣莫名。
雪球還搭着陳令藻,他不好使力,别扭着身子抽不開手。
陳令藻肩背肌肉緊繃,迅速向他哥的方向瞥一眼,語速極快:“我要摸狗,你是狗嗎?”
越睢一時沒說話。
陳令藻心下稍松,整個人松懈不少,欣喜的目光重新移回小狗身上,動動手,笑道:
“行了,松開,我好不容易能見着雪球,我……”
“我是啊。”
陳令藻猝然看向他,眼中盛滿詫異。
陳令藻懷疑自己幻聽了,其實越睢剛才根本沒說話。
陳令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越睢眼底迅速劃過一絲隐秘的快意,斜睨跟人撒嬌的雪球一眼,嘴角漫上笑意,挑眉,慢條斯理補充下一句:“我屬狗啊。”
陳令藻:“……”
他垂下眼皮,幹巴巴應了一聲“哦”。
二人一時無話,空氣寂靜下來,隻有雪球仍舊歡快地搖尾巴,咧着嘴,吐出一小節粉紅色的舌頭,可可愛愛。
陳令藻盯着雪球的尾巴,好像要直到地老天荒。
許是發現人的注意力又到自己身上了,雪球的尾巴搖得更歡,把它身後那塊地掃得幹幹淨淨,一不小心打到東西,尾巴一頓,雪球微微轉頭,看一眼變成石頭動都不動的小主人,堅定把腦袋轉回去,繼續對變成木頭人的小主人的朋友展示自己最可愛的一面,繼續搖尾巴。
等半天沒等到他的動作,越睢疑惑,“我說我是了,怎麼還不摸?”
“前搖需要這麼長嗎?”
“你摸雪球也要這麼長的前搖嗎?”
陳令藻:“……”
這個狗耳朵他是一定要摸嗎?
陳令藻謹慎搖頭:“沒有這麼長。”
越睢眼角一眯:“厚此薄彼?”
陳令藻揚揚下巴,哄他:“唯你獨有。”
越睢羞赧一笑:“那你摸吧。”
陳令荀望了兩圈也沒找到自家弟弟,想着可能是見到認識的同齡人了,朋友也到了,幾人便結伴進了門。
望着陳令荀進去了,陳令藻想着息事甯人,随手捏了兩下。
另一隻手輕柔地把雪球的兩隻爪子放到地上,迫不及待:“好了,捏完了,走吧,進去。”
他直了一半腿,弓着腰,抽手——沒抽動。
陳令藻轉動眼珠,對上越睢幽幽的眸子。
越睢的心情如晴天下雨,瞬息萬變。
他仍不松手,高冷遞陳令藻一個眼神:“敷衍。”
陳令藻隻好又蹲回去,再耐心揉揉。
越睢握住他手的時間長了,他們的體溫便交融了。
熱度一點點在臉側上漲。
陳令藻也不看他,很忙地看向雪球,一看急了,“好了,走——哎,雪球,慢點!回來。”
這是小狗們的通病嗎!四隻腳着地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越睢:“……”
他面無表情看着身旁的青年對一輛大卡着急上火的樣子。
靜靜看着他們的互動。
呵。
越睢目光涼涼瞟向颠颠跑回來的小狗身上。
雪球一個激靈,抖抖渾身的毛,汪嗷兩聲。
陳令藻心有餘悸,攬着又跑回來的小狗,綻開笑靥,摸摸它的嘴筒,慈愛,“好狗。一叫就回來。”
“真乖。”
今天越睢給他的震驚有億點大,跟越睢兩個人獨處,他真不确定他會做出什麼舉動。
陳令藻對雪球的喜愛更甚,笑意愈深。
“……”
誇起這輛大卡還沒完了?
他在家裡住的時候也對雪球很好,喂飯遛狗,但他現在聽着就是莫名不爽。
……還笑那麼好看。
是個人都能看出陳令藻有多喜歡這隻小狗了。
應該對他笑才對啊。
他也屬狗啊!
而且,他們才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不是嗎?
越睢眼角一耷,捏捏陳令藻的手,張嘴就是哀怨,“偏我來時不逢春。”
“摸摸根本就不是我獨有的,其他人還有我沒有的。”
“就算是我有的,也不是真心給我的,假的東西,怎麼能慰藉我這顆破碎受傷的心靈……”
越睢說着說着就泫然欲泣了,但是手上的勁兒是一點兒沒松。
因為陳令藻試着抽手,還是抽不動。
“……”
陳令藻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越睢口中的“其他人”。
雪球歪頭,兩隻圓圓黑黑的眼珠和陳令藻對視。
越睢什麼時候抽象到連小狗都不放過了?
陳令藻咬牙微笑:“這年頭,狗都能說話了?”
越睢眨眨眼,對着陳令藻“汪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