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一怔。
“我說不是因為陛下。”他道,“即使我們沒有婚約,即使我們隻同一段路,即使你已經嫁給其他人……我都願意為你如此。”
“為什麼?”她問。
謝珩道:“因為我對你有意。”
“因為你與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樣,你或許覺得我是貪圖你的才華,或許覺得我隻是想利用你破案,但事情絕非如此。我仔細想過了,我敬服你,不是敬服你聰明機敏,不是敬服你細緻入微,更不是敬服你能言善辯。”
“我敬服你,是敬服你有勇氣,你有用生命去抗拒世上不平之事的決心。是敬服你善良,你願意設身處地地為每一個當事人去思量。是敬服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崔令儀小聲道:“我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
“離離,之前陛下要我娶你,我曾拒絕了一次。事後我自己仔細地考慮過了,我對你有意,我想要娶你,但是我不希望你是被陛下逼迫的,不想你是因為想要活下去而被迫地選擇我。但後來他對你說,你卻接受了。”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中是什麼滋味。”他失笑,“我知道我與你不相配,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但是我心中對此仍有一點微末的奢望,期待你答應他,不僅僅是因為想要出獄,也有那麼一星半點,是想要和我在一起。”
月明星稀,上京城的街巷寂靜無聲,風吹過薔薇,帶起簌簌的聲響。
崔令儀好像是第一次這樣看着他。石青色顯得他皮膚很白,面龐柔和,眉目俊朗。眼頭微勾,而眼尾卻稍稍地往上揚,黑白分明的眼瞳含在眼眶裡,仿佛是含着一泓星輝。
她靜默了半晌,忽地問:“你叫我什麼?”
“崔小姐。”他答道,随後又道,“離離。”
“你怎麼會知道我叫離離?”崔令儀很意外地看着他。這名字是她的小名兒,全世界除了她的家人以外,别人怎麼會知道。
謝珩道:“是令尊告訴我的。”
“其桐其椅,其實離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崔令儀那一瞬間想到,崔尚書不會真的是她導師穿越過來的吧?
但這想法飄忽一瞬,她把目光又落在謝珩身上。他正熱切地盼望着她的回答,她或許此前從來沒想過要成家,但是在這一瞬間,她想,她可能真的願意跟他在一起。
所以她道:“那我們可以試一試。”
雖然一上來就成婚,她可能沒有什麼試錯的機會,但是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若嘗試過,失敗了,也算她在這一時代沒有留下什麼遺憾。
若是成功了,那不是更好麼。
她道:“但我要跟你約法三章。第一條就是,倘若我死了,你絕不可以自刎。”
謝珩不解。
“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必須聽我的。”她道,“倘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不能追随我而去。請你一定要活到自己壽終正寝,否則即便你下去了,我也不會見你。”
許久,他應:“好。”
崔令儀滿意地笑了。
“那剩下的兩個條件呢?”他又問。
崔令儀道:“我還沒有想到。”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
她邁開腳步向前走,随着這一夜心聲的吐露,她腳步都輕快起來。謝珩的話灌得她腦袋現在暈乎乎的,手和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
怎麼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女一樣。
她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但是仰起頭她看見謝珩。
她想起自己曾經拉過他的手,摟過他的腰。
她的臉忽地就紅了,往常覺得沒有什麼、無所謂怎樣的事情,現在讓她情不自禁感到心神激蕩。這種激蕩在與他共乘一騎的時候不曾有,在拉他的手的時候也不曾有,甚至在陛下金口玉言許婚的時候都不曾有。
戀愛果然隻會發生在它該發生那一刻,而在它發生後,前邊的一切都會作為甜蜜的佐證,作為在公事公辦的背景下摳糖衣吃的片段。
她走在他身前,回家的路仿佛變得很短很短,短到兩個人都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她的家就已經近在眼前了。
她依依不舍地仰頭看着他,他輕快地在她耳邊說:“我明日再來看你。”
“我們來日方長。”他承諾道。
崔令儀道:“那好吧。隻是明天見面不要再給我帶吃的了。”
“為什麼?”他問。
“我這幾日被你喂胖了一圈。”她抱怨道,“再吃下去,嫁衣我就該穿不下了,總不能到時候重做吧?”
“重做又怎樣,一件衣服而已。”他不以為意。
“你不知道那衣服做起來多費神……”她正要跟他傾訴嫁衣針腳的複雜,卻猝不及防,看見徘徊在崔府門前的一人。她跟謝珩對視一眼,目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