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遠舔舔嘴唇,把壺中天抛給鐘堯棠,踩着箱子上了房。
那幾個懶漢見又有樂子看,買了些籼酒邊看邊大聲起哄。
蒙面人身法卓絕,近乎貼在屋瓦上遊竄,江路遠在腳下布了陣,身形飄忽,竟也趕不上她。
兩個人影在人們頭頂追來逐往,好不熱鬧。
那偷子到底是本地人,見遛得時辰差不多了,身子一縱,鑽進兩屋的牆縫之間,扭了幾下身子,“倏”地消失了。
江路遠扒在房頂,擰着眉毛來回掃視了幾圈。前面是死胡同,周圍隻有院裡兔子吃草的聲音。這裡人煙太少,幾乎快出城了。
這小偷溜得真快。她無奈地緊了緊綁腿,忽然腦後一痛,一股帶着草腥味的熱氣呼在身後。
“哎,别吃我頭發,放開!别嚼啊!”江路遠掙紮着扭頭,身後那頭驢惬意地舔着她的頭發。
誰把驢帶到房頂上來的!
兔窩裡傳來某人憋不住的笑聲:“阿火,你看她,大俠的腦袋叫驢啃了,哈哈……”
江路遠惱地太陽穴突突亂跳,不管不顧地喊起來:“小偷啊——快來抓啊——”
一道輕風刮過,鐘堯棠揪着那人的耳朵,從兔子堆裡把人拽出來,另一隻手把頭發被舔得濕答答的江路遠從驢嘴下救出。
蒙面人像條泥鳅似的亂扭,但鐘堯棠對于揪住亂跑的小孩頗有心得。那人見掙脫不開,便蹭掉蒙面開始求情。
“求求你們了,我有苦衷的,别把我交給官府呀……”她摟着面上有一塊紅胎記的小兔,圓圓的眼睛在鐘堯棠和江路遠身上兜來轉去。
不過她比江路遠還高半個頭,裝可憐的效果不大。
“去去去,老實交代,為什麼偷綠衣姐姐的東西?”
“我才不是偷她的東西,”她不服氣地說,“我這叫物歸原主。她見自己手下染工的钗子好看,順手就拿走了,可不地道哩。喏,染坊在那邊,我還沒把钗子送過去呢。”
兩位外鄉人半信半疑,她幹脆把钗子拿出來,送到江路遠眼前。“讓你朋友守着我,你替我把東西送回去,我說得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嘛。”
染坊上空飄着坎達城最時興的綠白色布料,風一起,它們就靠着城牆緩緩蕩開,土牆上仿佛長出柳枝。
“你再耍我,”江路遠拿過那個觸手生潤的青白色首飾,塞到袖套裡穩穩綁住,“我就讓我那匹馬啃啃你的厚臉皮。”
染坊和織造處合在一起,院内來來往往的染工織工有百人之多。
“那位姐姐耳後有一塊胎記,手腕上有根紅繩,好找。”江路遠記着蒙面人的提示,蹲在院牆上找得眼睛都疼了,終于在管事的把她趕走之前在角落裡看到了那人。
她悄悄繞進染坊,在屋檐交疊的陰涼處找到染工。染工撥着晾幹的染粉,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被江路遠叫她的聲音吓了一跳。
“啊喲小妹妹,吓煞我了,你進來這裡做什麼?”
江路遠掏出钗子,染工又“哎呀”一聲握住她的手。“可算是找回來了!你是遊蛇幫的新人吧?幫我謝謝你們幫主呀。”
遊蛇幫?江路遠默默記下,胡亂應了幾聲,按染工指的小路溜出染坊。
回到兔舍,江路遠見到鐘堯棠和蒙面人已經打起牌來。
“好啊好啊,我頂着太陽找人找得頭都痛了,你們倒是玩得暢快。”
鐘堯棠伸了個懶腰,“我問過她了,雖然确實是偷竊慣犯,但都是今天這種物歸原主的事,說到底也不值得送到官府去。對了,她叫慕小九。”
慕小九咧嘴笑着跟江路遠打招呼,拍拍身旁的草墊讓她坐下。
江路遠從兜裡掏出幾個酸果,歪在草墊上摸着小兔吃起來。“小九啊,這樣偷東西也沒什麼好處,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了名聲?”
慕小九摸了摸下巴,“是也不是。你們知不知道百花宴?”
兩人都搖頭。
“百花洲門主羿皓初,每年三月三會在百花洲舉辦百花宴,拍賣、打擂台、賣各種法器,江湖上有名氣的人都會去,啧啧,那場面……”
“那和你偷東西有什麼關系?”
“邀請函嘛!百花宴要收到邀請才能去,我們遊蛇幫的人一直都想拿到這一片的神偷名額,結果幾十年來,隻有老大拿到了。”
小九托着腮嘟嘟囔囔,“老大去百花宴之後十多年沒有音訊,其他人早就找了其他營生,遊蛇幫最後也就剩下我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