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兩人迅速望向江路遠,她則死死盯着人影,心跳如擂鼓。
“阿媽……?”
這位修士和自己長得太像,隻是對母親的記憶太少,她自己也不十分确定。
那少年目光閃動,見東發進了布倉,便輕巧躍下,彈指在門上貼了張符。木門漸漸透明,便可以看到門内的景象。
東發從層層疊疊的布堆中抽出一條月白色長絹,一頭系在自己脖頸,另一頭綁在手上,割開手腕讓血液浸滿布料。
他打着晃走到倉庫北面的牆邊,用染血的布頭寫寫畫畫,嘴裡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由于光線幽暗,幾人都看不清他寫了什麼。
等到整面牆幾乎充滿血字,東發也愈加癫狂,似乎快要瘋魔時,少年踢開大門,雙手一手甩出符咒,一手推出陣法,将東發瞬間釘在地上。
好似感應到創作者生命垂危,缺了一角的血畫瘋狂閃動,紅光明暗間,從牆中步出一個甲士,身披鐵甲執長槍,隻是鐵甲鏽迹斑斑,長槍的柄也腐朽大半。
“桀桀……”
甲士笑得柔媚高亢,空掄了幾圈長槍,虛空踏馬直沖而來。
少年回身躲到一堆粗布後面,甲士心智不全,在狹窄的布倉裡隻能向一個方向猛沖,對角落裡的敵人無可奈何。
“參商動天!”
五張符紙淩空浮起,那少年合掌一按,五角星芒爆發出灼目的光芒,把甲士籠罩在内。
“硌硌噶——”
甲士被無形的壓力擠壓,渾身爆出血珠,哀嚎還未消散便已經被壓成碎肉塊。
東發在地上發出野獸似的嗚咽,已然心智全無。少年在他眉心一點,那處皮肉鼓動,擠出一個卷軸。
“《方圓經·下卷》……”
處理掉東發,少年第一次出聲說話,聲音還相當稚嫩。
她收起功法,在瀕死的東發身後畫上符咒,操控他站起身緩緩地挪到大門前,保持着将死未死的狀态。
龍卷旋轉的速度逐漸慢下來,畫面停滞,底下顯出幾行小字。
“江溫:東發畫完血畫會有增益,但不着急打,畫到最後再行動有成就。注意别忘了搜身,有仙法。”
江溫,江溫……
江路遠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上頭頂,心口如同被澆了一壺開水般乍涼乍熱。
這位少年,竟真的是她的阿媽,江路遠目光仔細描摹着畫面停滞那一瞬間江溫的側臉。
原來她是在這裡得到《方圓經》的全篇的,原來她也來過這裡……
她伸出手想觸碰那個名字,卻又害怕把灰塵拂散,指尖停在毫厘之外。
鐘堯棠不作聲,但眉頭卻越皺越緊。
“增益”……是什麼東西?“成就”雖然能明白意思,但自己想的好像和江溫想說的并不相同。再者,為什麼這裡會有江溫擊敗東發的畫面,好像她要告訴某人什麼似的……
慕小九也覺得莫名其妙,隻是江路遠正心中大動,她們隻能壓下心中疑慮,默默輕撫夥伴的後背。
龍卷慢慢停下,灰塵四散,江路遠握緊拳頭,心中升起一點希望。
既然阿媽來過這裡,說不定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迹……不過,有些疑點還沒有解決。
“小九,你之前說東發是十年前被人殺死的?”
“沒錯。”
鐘堯棠低頭思忖,也發現症結所在。
“十年前阿遠已經四歲多,江溫不應該這麼年輕,畫面裡她頂多十六歲。”
腦海中的時間線亂作一團,小九試探着發問:“路遠,你還記得你母親失蹤時年紀多大嗎?”
江路遠搖頭。阿爸應該知道,不過他現在也不知所蹤。
“這麼說來,陣法外的十年前,東發死亡。但在陣法内,東發在江溫十幾歲——就算二十年前——被她殺死。”
“不對,還是對不上。我們進來時,東發還有氣息——”
三人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擡頭,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一樣的信息:
“小女孩看到的黑影就是江溫,昨晚她還在這個村子裡!”
該死,方才怎麼沒想到!江路遠奪門而出,卻被鐘堯棠拉住。
“阿遠,她是趁夜走的,已經追不上了。”
“可是……”
年輕的修士洩了氣。她也是陣修,自然知道一夜過去能走多遠,隻是她忍不住,畢竟……這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希望。
“陣法中時間混亂,誰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真的‘昨晚’。”小九也冷靜下來提醒道。
江路遠垂頭喪氣地蹲在一邊,鐘堯棠見她精神不振,便在她身邊坐下。
“棠棠……”江路遠靠在鐘堯棠肩上,聞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稍微平靜了些。
“我以後還能見到阿媽麼。”